413. 迷雾

    有着这样一个故事。
    科林斯的建立者和国王，因为他欺骗了死神，让人世一段时间没有死亡。
    这一行为触怒了众神，为了惩罚他，便让他把一块圆形巨石推上山顶，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
    每每未到山顶就又滚落下去，前功尽弃。
    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的做这件事。
    直至他的生命，在这件无效无望的劳作中慢慢消耗殆尽。
    兰迪曾经对柯林下达过这样的心理暗示，他不信有人是不畏惧痛楚和死亡的，柯林自始至终有着一种古怪的底气，兰迪不知源头。
    伪装成购置房屋的买主，在那狭窄的公寓内时，柯林留了最后一发子弹准备自决，而那时他没有丝毫对死亡的畏怯。
    甚至没有感知到哪怕一点的紧张，这完全不可理喻。
    对柯林来说已经度过了接近两年的时光，对兰迪来说，却只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
    “我们必须得抓紧时间。”
    “一切都在受到万物归环的收束影响。”
    柯林看着身上的采血针管，与此同时，搭在巴厘木衣架上，外套内的下潜深度检测仪爆炸开了。
    这让柯林确信了，这的确不是时间回朔，现在的自己是和胧对战后的自己，处于一种走马灯的，即死状态。
    只是因为胧解放了他第二段的力量，之中随意的必杀一击。
    在这诡异的走马灯中，面对现在的自己，无论是特质弹药，子弹，都无法将现阶段的自己杀死。
    只是万物归环借他们之手，将自己强制杀掉了而已，就像是胧一样，一种不可忤逆的，因果类的事物。
    在这间湖边小屋的图书馆内，还有着好几个被兰迪折磨而死的十一科探员，虽然考究的兰迪喷了一些带香味的清新剂，但空气中仍然有着较为浓郁的腥味儿。
    “读心术么……”
    “不。”
    “我什么也闻不到了。”
    刹那间，兰迪失去了所有兴致，因为这个人已经是死人了，如同一块石头，让人无法产生任何兴趣。
    “果真如此。”
    “你始终只是一个二流角色。”
    “玩着你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因为感染者突破2的桎梏后，因为触类旁通的原因，多多少少能感知到他人的心绪。
    柯林本以为兰迪会有些不一样，因为他的天赋并非来自触类旁通，甚至不来自异象，能力，或者潜渊症。
    早在潜渊症爆发之前，他曾经所犯下的桉件中，就有着那种情况。
    柯林失望透顶，果然，没有人能了解死亡，因为没有人真正死过。
    兰迪似乎是产生了一些挫败感，坐在椅子上，两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能冒昧问一下。”
    “你是哪一年的人。”
    兰迪突然问出了一个毫无边际，令人无法琢磨的问题。
    “这对你的花哨把戏有什么帮助么。”
    柯林感觉得到，要不了多久，格蕾就会赶来这里，大概约莫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具体是多久也记不清了，到了那时候，受到收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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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可能就会真的死了，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一次死亡经历。
    不过骤然间也有些如释重负，因为本来应付的就是一些荒谬的东西，人是无法击溃所谓潜渊症sct幕后人员诸如此类的抽象物的，就如同子弹打不死思想一样。
    “不，无关那些礼赞。”
    “只是纯粹的逻辑，柯林探员。”
    “人是多多少少对未来有所感应的，但却始终无法感知他还尚不存在的过去。”
    “尽管对历史研究得再为透彻，也只如同虚妄的幻影，始终缭绕着化不开的迷雾，无法抵达的真实。”
    “那片迷雾中的内容完全未知的……”
    “在那人出生之前，他不存在，是完全未知恐怖的黑暗，与死了无异。”
    “在那人死后，也是这样，他消失了，像他没有来过一样。”
    “这蒙蒙的混沌，这迷雾，就是死亡。”
    “和每一次都不一样，柯林探员，只要活着的东西，我一定就能感知到他的心绪，有时也会因他们超绝不起涟漪的心智，只能感受到平静。”
    “但你不同，你连平静的气味儿都没有了，只是一团死亡的迷雾。”
    “就仿佛身处所有存在的时空之外，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因为这样的事太过扫兴，兰迪用黑布把房间内其它几具死尸的头都盖了起来，顿时间，他对所有诸如此类的消遣活动都不再感兴趣了，只是有些颓丧的坐在椅子上。
    他曾几何时也看到过那片迷雾，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他追忆着。
    柯林无言，的确是那样，到了万物归环的衔接点，数与存在之外，这里的兰迪，也只是某种混沌投影。
    兰迪说的确很有道理，假如一个人是2000年生的，那么死亡的感受，就是他在1999年前的，甚至更早的时候，那时候他的感觉，就是死掉后的感觉。
    一阵无言。
    足足过了约莫十分钟。
    在椅子上沉思了良久的兰迪突然说道。
    “我想到了……”
    兰迪手指颤抖，缓缓戴上了他那标志性血红色的圆框墨镜。
    柯林为之咋舌，说老实话，到最后依然是被这个怪胎彻底杀死，实在是有够无聊的。
    就仿佛两年内的一切经历，都只是徒劳的。
    “这就是我的方式。”
    “让人最痛苦的抵达死亡，痛感，只是感官的调味，精髓来源于……对存在的撕裂。”
    “使人……回归那片迷雾。”
    “那片令人着魔的迷雾。”
    “逐渐，我意识到我是一个凡人，无法创造神迹。”
    “只能平庸的度过余生，找一些消遣来打发时间。”
    “感谢你，柯林。”
    “你给了我创造神迹的机会。”
    “我终于找到了。”
    “比死亡，比苦痛，比这些凡物，更加伟大的东西，我终于找到了……超越此世，最卓越的方式。”
    “我曾在阿拉斯加的疯人院，感受到过那片迷雾，那些眼童扩张头发脱落的干枯怪人。”
    “在那牢狱中，我始终没得出结果，那些怪人无疑是最糟糕的素材，根本让人提不起兴趣，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你无法杀掉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就像……无法杀掉永恒。”
    “杀掉这……存在之外无限的过去与无限的未来。”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这样一种方式。”
    “柯林探员。”
    “现在，我要施加……”
    “神迹。”
    兰迪用右手紧捏着剧烈痉挛着的左手，试图让它平静下来，血红色的圆框墨镜泛着炼狱般的红光。
    “我真的谢谢你。”
    柯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