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 远古与未来

    海勒总是有着极度不安的预感。
    并不是最近才开始的。
    而是早在几年之前，甚至是在自己横跨大洋，把洛城屠夫的尸体偷走之前。
    一旦彻底宁静下来时，头脑就会不由自主开始陷入彻底分裂的混沌。
    就仿佛已经知晓人的意识只是神经突触构成的认知主体，为一具身体强行制造出一个支配者。
    这个支配者必须是谨慎的，恐惧的，因为它什么也不是，只是被血肉，基因，大脑皮层，推选出来的创造物。
    在最高王座的上面，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每个人都是如此。
    是一具被架起来，受欲望所驱动的傀儡。
    一旦忤逆对死亡，消逝，湮灭的恐惧。
    就会成为狂人。
    这个世界并非在人的意志下进行推进。
    海勒有时候会发现一些极为恐怖的事物，人类总把所有成就归功于伟大的人类智慧，实际上人类智慧，只是身体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组织，所控制下的产物。
    而人永远也无法触及真理，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这种恐怖的因果早已经被偷天换日惊艳绝伦的高超技艺所置换，肉体并不是意识的躯壳，这是被那无形无相之物欺骗后的产物。
    人类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都只是。
    肉体的躯壳。
    所有伟大的思想，超绝的智慧，只如孔雀的羽毛，极尽炫耀，只是为了吸引异性，屈从生物本能。
    所有的艺术和文字作品，莫扎特，莎士比亚，米开朗基罗，还有帝国大厦，都是精心策划的求偶仪式。
    但这些都无所谓。
    人们用最基本的动机，得到了数之不尽的收获。
    然后推动了社会。
    这种结构更为复杂，更为精妙。
    如果说在工业社会尚未诞生之前，人是血肉。
    是太初未开，鸿蒙未化，是受役于远古的躯壳。
    而现在。
    则又被植入了未来。
    海勒知道什么样的场景最能令人恐惧，是在紧急出口标识幽绿灯光映照下的深邃通道，在紧急事件中的那些猩红警报灯。
    也如幽暗绿林中，血红的双眸。
    人被远古奴役，又被未来入侵。
    这兴许就是疯癫的根源。
    疾病。
    疾病能抹除一些东西，也能突出一些东西，它在一个方面废除，却是为了刺激另一个方面。
    疾病的本质不只是存在于它挖出的空洞中，也存在于用来填满这个空洞的替代活动的积极圆满中。
    这就是潜渊症。
    不知为何。
    这些汹涌的杂念，这些内心深处的空洞，促使着海勒化身为屠夫，抹去每一个和自己相同的人，以此来填补这个空洞。
    在这几日，她的惶恐更甚。
    自己是某物的躯壳。
    而现在，它要收回它本就所有的东西了。
    天空中下着酸雨。
    当卢卡重新回到之前和柯林进行战斗的研究所时，海勒已经逃跑了。
    他已经知晓所有正确的步骤。
    知道什么时候杀死什么人，什么时候做什么。
    “你到底是谁？”
    链锯被卢卡囚禁在一个巴掌大小的正方体金属盒子内，这是一种第二科的科研产物，和白石镇，圣乔治区的情况相同，也和链锯进行的研究相同，是被独立开辟出的一个小小世界。
    在指定的情况下，可以用来拘禁超越物质和精神的非凡之物。
    比如说禁忌物，欧泊，还有链锯。
    卢卡根本没有理睬链锯的问题，在逃离阿诺德的追缉中，他花费了太多力量，必须每时每刻都做正确的事情。
    地面上有着不少匪盗的尸体，即使是在汉娜离开以后，这个研究所也依然有着一定的武装力量。
    对策局曾经大规模制造的特制弹药，这些子弹的数量，足以消灭世界上每一个人上十遍。
    加纳已经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他的妹妹身边，更不知道那个防空洞的情况怎么样了，本来只打算离开最多半个月。
    但事已至此，身不由己，不得不在卢卡的胁迫下，完成他所有的命令。
    他已经对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不抱希望，这段时间以来他看了太多凶残到极致的对决，哪怕是a级感染者，稍稍擦着一点余波也得形神俱灭。
    无时无刻都游走在死亡边缘。
    而之前卢卡从那用左轮枪的人手上逃脱，更是凶险无比，如若不是卢卡手段通神，早已经在那种湮灭真实，具现幻想的能力中丧生了。
    那种天崩地裂的场面实在过于恐怖，还有那种捏造出来的神怪之力。
    理论上来说，阿诺德可以做到他能理解的任何事，但是超出他逻辑范围外的就没有方法了。
    比如说让人复活，在不洞察真正的生与死前，绝不能做到，因为人的本质，终究是一种无法触碰的缥缈之物，非要做的话，只能是把人的尸体变成行尸走肉，或者说指定虚假的记忆进行植入，而远非真正的人，这种无法理解的东西。
    也可以是说拥有无限的力量，但在不知道真正的无限什么前，根本无法施展。
    其中包含真理，包含终极。
    或许阿诺德帮助sct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窥见真相一隅，以此从人类不能突破的桎梏，这种思维逻辑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这样他就能抵达真相。
    不过这些对卢卡来说完全无所谓了，他只需要做最正确的事，尽管不知道尽头中等待着的，是否是能令人类理解的。
    但一定是正确的。
    “该轮到你上场了，加纳。”
    “用上你的本事。”
    “你感召本质，甚至能在一定范围内寻找指定人物的能耐。”
    卢卡如说着，要加纳找到海勒。
    一路过来，卢卡已经消灭完了，链锯所在的命运之轮中，所有它主体的躯壳，现在只差这最后一个。
    必须是要在链锯在场的情况下，杀掉才有意义。
    “我说过。”
    “有些时候的确可以，但我的能力是不可控的。”
    加纳正准备解释。
    “无妨。”
    “我已经拥有最纯粹的深渊力量。”
    “能令你不从异空间内调取。”
    说罢，卢卡竹节虫般颀长的手指摁上了加纳的颅骨，未知的鬼魅力量灌入其中，给予了加纳，甚至是突破s级感染者的精神强度，虽然只是外力，但作为功能性的使用，已经足够了。
    加纳的暗示也被暴力开启，但似乎荷载不了这种巨大的力量，双目充血，青筋暴露，太阳穴位置的血管都连续爆掉了两根，像是大脑以一种超频的力量催动，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烧坏。
    但卢卡完全不顾，他已经知道了所有正确的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