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 赎罪

    卢卡在抵达汉娜所处的研究所前，曾在半途中遇到一个身体畸形面目丑陋的怪人，名为莫多。
    因为低智，他总是会被一些简单的谎言所诓骗，并将其视为不可抗衡的行动准则。
    卢卡天生有那样的能力，他总是懂得怎样去欺骗他们以及愚弄他们。
    在他离开之前，曾对莫多开过一个无比恶劣的玩笑。
    以至于使他相信，只要坚持卢卡对他所说的事情，一切就会重新回来。
    狄狛正在前往最终之地。
    始终有哪里不对劲。
    即使整个世界都已经燃烧殆尽，他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好像杀掉你孩子的仇人之被判处了无期徒刑，最后在监狱里侍奉上帝，聆听真言，得以善终。
    他总觉得不对劲。
    这无穷的怒火不该只到这种程度才对，就这样在呜咽中结束。
    工蜂可以飞走，雄蜂可以离开，蜂王却成了永恒的奴隶。
    他急于从自己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做一个最后的了断。
    狄狛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根除潜渊症的力量。
    最开始。
    是反抗社会关系，然后是强权，然后是政府，到最后甚至是理性。
    而现在。
    似乎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只要再将这最终之物冲垮，永恒都会为之消散。
    他正在前往都灵，SCT最后的堡垒，是峰会之上的，藏在代理人之后，SCT真正的掌握者。
    尽管SCT早就已经背弃了他，但狄狛仍然不把现在自己的行为称之为反叛。
    狄狛只是要。
    夺权。
    前往都灵的路上，狄狛途径一处地表上的小镇，令他惊异的是，这里的样貌光景和其它地方大相径庭，仿佛是废土世界中最后的一片乐土。
    核冬天的数学模型并不完整，时隔一年，天上的灰幕也隐隐开始沉降，相信再要不了几个月，就能彻底的重见天日。
    但狄狛不知晓自己有无那个机会看到了。
    这个小镇一反常态，有着一些人在修缮所有破坏的设施，街道环境也相当整洁，甚至有一些刚刚栽种的植物幼苗。
    这里的主人看来是一个有着相当闲情逸致的强大感染者。
    当一个黑袍人来到自己的营地时，多多少少都有些会紧张，两个巡视人员在祥和小镇的入口不远处就拦下了狄狛，向他进行问话，神情稍稍有些紧张，但这接近半个月来被那个人的感染，也渐渐从敌视一切的暴戾慢慢转变为平和，没有立刻对狄狛动手。
    而狄狛没有表现出恶意，只是非常好奇这里的主人是谁，在这末世还能影响这么多人和他一起干着可以被称作是愚蠢的事。
    看到狄狛的口吻冷静至极，他戴着手套遮掩住了异化的那只手，两人也没有看到他有任何转变的迹象。
    何况他只是一个人。
    狄狛听两人所说，这里没有什么主人，只有一个没有太多智慧的低能儿，在这里修缮房屋，以及栽种树木。
    当然，以他的智慧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做这些的，只是胡乱把木板钉在一起，以及将植物粗暴的埋进在地上什么也不管，只是傻子的行为。
    但后来两人所在感染者强盗组织的头领经过此地，本来准备杀了这个低能儿，但无论组织头领怎么伤害他，都无法将其杀死，后来被他的某种执拗所感染，把这里当作了新的据点，修缮房屋，打扫环境，栽种植物幼苗。
    还有庇护所有过往的，无法自保的低级别感染者，他们的头领有着对策局标准的准S水平，对付一些过往的散兵游勇，已经绰绰有余。
    渐渐的，在将近一个月内，形成了这般奇景。
    狄狛有些不敢置信。
    狄狛不知道的是，强盗头领也不知道的是。
    卢卡的玩笑无比残忍。
    他从这低能儿嘴里简单套出了他是一个妈宝男。
    卢卡在离开前，就像是曾经愚弄他食人，甚至是食用血兽的强盗一样，也像是告诫他一些交易规则的柯林一样。
    卢卡也留下了一些东西。
    只要莫多再也不干任何坏事，就算别人伤害他也不能还手，只需要重建这个小镇，修缮房屋，栽种绿植，变成了一个好人，他的母亲看到他的表现后，就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卢卡只是想要这个废人，荒谬的死去。
    卢卡不知道的是。
    就连莫多本人都不知道的是。
    因为畸形，丑陋，智力残疾，他被他母亲遗弃，就像是用匕首亲手剔除长在心脏上的笑柄。
    “真是迷人的故事。”
    狄狛感叹着。
    占据这个小镇的强盗头领，并非无智之人，他早已深知废土的凶险，也早已知晓到最后，或许不到半年，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至少在最后的时间，就算没有咖啡厅，也没有演唱会，更没有派对，但至少在死前，还活得像是一个人类。
    这个庇护所要么庇护所有来到此地的感染者，要么将外来者清理掉，一旦露出尾巴，放了人走，可能就会被其它匪盗组织盯上。
    尽管强盗头领有着本事抵御袭击，但最好还是尽可能的避免掉这些事。
    当看到有外来者到访的时候，强盗头领一会儿后也赶了过来。
    这样的情况是相当罕见的。
    在地表上活动还没穿防化服的人，一定是感染者。
    但在这混乱的局势里，感染者都是成群结队的集体相互掠夺厮杀，像这样的独行者要么是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要么是极度凶险之人。
    看到那黑袍人悠然自得的样子，看来是后者。
    强盗头领上前，示意两个巡逻人员退下，对于这样的人，可以赠送一些物资，让他快点离开，冲突不是明智之举，这样的人也绝不会留下。
    “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我这里有一些物资，可以够你进行很长的旅途了。”
    头领平静说着，暗示着狄狛拿了东西，就赶快走。
    然而狄狛对物资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在意。
    “不。”
    “我不需要。”
    “我只是想问，这样做让你们感到安心么？”
    狄狛平静问着。
    “你指的是什么？”
    “如果是这里还算勉强的环境的话。”
    “我个人有一些洁癖。”
    强盗头领只想尽早支开这个不速之客。
    狄狛摘下了他的兜帽，露出骇人无比的残缺面容，脸颊的贯穿，能看到那半张撕裂嘴角内里的阴森牙齿。
    “自世界沉沦以后。”
    “人类就把劳动视为了一种苦修。”
    “指望着它有赎罪的力量。”
    他的口吻冰冷得如同藏尸的地窖，苦寒的凛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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