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狂人

    那张面目过于恐怖，嘴角肌肉僵硬抽搐着，被剜去半张脸隐隐显现出森白的磨牙。
    就好似远古丛林阴影中的狂兽。
    负责转播事宜的对策局人员被那凶恶面目震得为之一滞，但很快恢复情绪，在总机视角切换下，转播镜头被切到了卢卡的方位。
    面对狄狛的突然发作，听众席上众多达官贵人以及民间团体代表人都被吓得一缩，但回头看去，对策局的人把正厅入口，以及临时消防通道都给堵住，在公开审理结束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杰西卡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那么多骇人听闻的残忍暴行，柯林还有尤金他们，一直都是在对付这般的魔鬼么？
    卢卡捏着下巴，狄狛已经承认了所有罪名，接下来他无论说什么都无法逆转这场审理的成果。
    一切都结束了。
    “法官大人，请宣布判决。”
    卢卡平静说着，并示意胧给狄狛戴上狗嘴套，在宣判以后，将押着狄狛到法院广场外示众，再以第二科研究心血，最高力度的脑液萃取物，将其焚烧至死。
    磅……
    磅……
    随着法槌重重敲了两声，在法庭以及每个家庭中，酒馆内，车载电台上，震耳发聩的回响。
    “所有罪行罪犯已经供认，几乎包括一切刑罚条目的罪名，全部成立。”
    “狄狛。”
    “罪大恶极，其行为对整个人类文明，以及整个人类世界，造成了惨重的破坏。”
    “严重挑衅了司法，必须进行严厉惩戒。”
    “判处狄狛，死刑。”
    “即可执行。”
    随着最后最后一次法槌落下，两名第一科的王牌探员向狄狛方向走去，准备将其押向刑场，胧把坐着的狄狛给拖了起来，拿起限制下颚咬合的钢铁面罩，准备重新给狄狛戴上。
    麦康纳站起身来，胸前口袋的通讯器震动，还来得及，阿诺德里这里已经不到三公里了，以他的速度只是一分钟不到。
    安东十指都在发抖，全身血循环加快，背脊全是冷汗，心脏如擂鼓一般快速跳动。
    就在面罩即将戴到狄狛的脸上时。
    “你要是再敢把那玩意儿带到我脸上的话。”
    “我就让全世界的人一起和我陪葬。”
    狄狛面色阴郁，波澜不惊的说着，就好像还有着什么底牌一样。
    此番话语一出。
    转播到了世界各地，负责转播总决的对策局人员有着极度不详的预感，一种直觉。
    潜渊症总是能给带给人超凡的体验，除去五感之外，还有着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连接着宇宙真理，纠缠的因果命运。
    他似乎感到内心中的自己在尖叫，必须立刻掐断转播，但没有卢卡的示意，他根本不能这样做。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紧，他是在说什么疯话，还是确有其事？
    “不用做垂死的挣扎了。”
    胧和卢卡两人早已经把狄狛手下那些人的行动摸得一清二楚，通过被逮捕的SCT成员，火箭和坦克二人，不仅知道了麦康纳用着恋人暗示试图发起全城暴动。
    然而卢卡并不是仁慈之辈，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这种暗示过于畸诡，无法准确定位，只好把所有不听话的人统统杀光。
    从而完美高效的结束了暴动。
    也找到了狄狛手下在城中的各个据点，发现了狄狛那些隐匿迂回的爆破计划。
    卢卡伸出手，让给狄狛戴面罩的胧停下来。
    狄狛纵然今天已死，但那些剃着寸头的怪人依然存在，必须给整个世界一点警示。
    “在那部电影中，狄狛被塑造成了完全倒错的英雄人物DB。”
    “但在今天所有真相都水落石出。”
    “实际上在昨天，狄狛准备对自由城内所有高度超过两百米的建筑进行爆破。”
    “这也是他发狂的依仗。”
    “实际上，这些暴恐分子已经全部被执政人员所抓捕。”
    随着卢卡向对讲机下达了指示，实时通讯的画面在投影幕布上展现。
    是一个又一个穿着制服剃寸头的人被警方逮捕拘禁，不下三百号人，统统被制服。
    “当然，这些人和狄狛一样。”
    “将受到司法的惩戒。”
    随着卢卡一声令下。
    在这世界转播的画面内，出现了无比血腥残暴的内容，这些寸头男被排成一列捆缚在荒地上，整齐肃穆的军队也站成了一列，拿起自动步枪。
    嗒嗒嗒……
    不下十秒的乱枪扫射，血肉横飞，红浆流溢，摄像镜头上都溅着血斑和肉沫。
    整个世界范围内。
    对狄狛还抱有一丝希冀，祈祷着他能再一次创造奇迹的那些人，在这血淋淋的真相和现实下，所有被煽动的狂躁妄想都灰飞烟灭，屈服于这暴虐的权威。
    此时胧的对讲机传来了信息，说是外面有着骚动。
    麦康纳与胧的眼神交锋着，真正的战斗现在才要开始。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狄狛解决掉，判决已经下达，等不到把狄狛拖到外广场去焚烧示众了，他现在就得死。
    安东手指颤抖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类似U盘的东西，自己真的要那样做么？
    “现在。”
    “将狄狛处以极刑。”
    卢卡说罢。
    法庭内场面略微有些躁乱起来，不安的气息正在弥漫，一场世界绝巅的死斗一触即发，而在场的所有普通人都无法幸免于难。
    在对策局看来，他们并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对策局保护的是文明的绝对统治，而不是这些符号。
    终于。
    在胧就要激活狄狛体内的脑液胶囊时。
    狄狛说话了。
    犹如大地惊雷。
    宛同晴天霹雳。
    也如撕碎鸿蒙太古。
    即使是如此混乱的现场也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万籁俱静。
    “不。”
    “你们不能杀死我。”
    “因为我的生命体征和世界各地的核弹头发射基地绑定。”
    “一旦我死亡，就会导致不可逆的严重后果。”
    狄狛口吻平静，像是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顿时。
    在场所有人皆是面孔僵硬，全部滞涩在原地。
    无人知晓狄狛的话是否有着谎言成分，但胧仍然不敢摁下脑液胶囊的激活按钮。
    因为。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兴许就连是神，也无法承担那样的后果。
    电视转播依然在继续。
    位于幕后暗房负责转播事宜的人员，毫无征兆的，被他的一个助手所割喉，脖颈的鲜血流溢不止，倒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人无处不在。
    这个助手也是其中之一，尽管他的外表与常人无异，但心中的须发已经被完全剔除干净，完全冷血空洞的面目不戴任何感情。
    助手注视着转播负责人慢慢黯淡的瞳孔。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由他坐在了决定选择哪个机位进行转播的位置。
    法庭内一片哗然。
    司法的威严荡然无存，因为主持这场审理的法官已经瑟瑟发抖，瘫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麦康纳为之震撼，因为那些冲锋队，的确控制了全球大部分的运输网络，做着一些完全隐秘不为人所知的事。
    难道狄狛说的是真的？
    卢卡面不改色，心中思绪万千。
    唯独。
    只有他知道。
    狄狛是主动来投。
    “别听他说的话。”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
    “狄狛。”
    “你只是在虚张声势！”
    卢卡极为罕见的咬着重音，因为他的确有些被唬住了。
    “北纬47度44，西经122度43。”
    “北纬41度35，西经71度24。”
    “北纬39度63，西经76度46。”
    “我们……无处不在。”
    “包括这世上所有的核弹基地，以及所有潜于大洋的潜艇。”
    “名字不能代表我们，身份不能代表我们，外貌不能代表我们。”
    “我们是无形的。”
    随着狄狛的话说完。
    饶是卢卡。
    饶是这恐怖非凡心智极度暴虐的超绝人物，也哑口无言，额头上竟然……
    渗出了一滴冷汗。
    ……
    ……
    ……
    一个核武器基地内。
    森严到极限的堡垒，粗犷而大型的仪器，操纵洲际导弹发射的发射井控制室。
    从物理角度上来说。
    这里坚不可破。
    但任何事物都有漏洞。
    疯人是象征界的漏洞。
    让潜渊症混入其中。
    而一种无形的控制，是整个宇宙的漏洞。
    让所有剃着寸头的狂人，混入其中。
    一队训练有素，本来是防守基地的士兵，开始杀戮发射井控制室内的所有人，动作之快，无比迅速。
    就像早在脑海中演练了千百万遍。
    看着那瞳孔逐渐黯淡，被子弹打穿胸口的司令。
    “SIR。”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SIR。”
    这些狂人异口同声的重复着。
    而这种事，在全球每一个核弹头基地，每一艘核潜艇内上演着，或是早就已经进行了控制。
    ……
    ……
    ……
    万众瞩目，举世哗然之下。
    骄阳灿烂，炙烤着所有细碎飞雪。
    那个身形高大，戴黑色宽大费多拉帽的男人，太过强大了。
    使得他的面部被阴影覆盖，只能看到粗粝的胡子，不修边幅的长发，意义不明的面部纹身，不知晓那是某种语言或是符咒。
    法庭外广场之上。
    所有前去阻挡那人的王牌探员，仅仅是一个照面。
    那左轮枪的子弹，如同世物屠杀毁灭命运的诅咒，每一颗子弹穿过，就是一个巨大窟窿，没有任何理由的直接暴死。
    外广场一片混乱，所有等着结果的人疲于奔命，狄狛在转播中疯狂的暴论，以及这。
    作战目录第三位。
    接近神的人。
    阿诺德。
    他早就在南极目睹了一切，这些疯人，只想看着这个世界燃烧。
    砰……
    阿诺德一脚踹开法庭大门，奥古以及海因里希也紧随其后，左轮枪枪口直接对准了狄狛。
    “不！”
    “你千万不能杀他！”
    “绝对不能！”
    麦康纳用尽毕生所有的力气喊叫着，无人能承担那样的后果。
    细密的冷汗已经布上了卢卡的整张面容。
    此时此刻。
    转播，影响，象征界，都不重要了。
    卢卡给来复枪填充上了脑液弹药，对准了阿诺德。
    胧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用通讯终端联络了自由联盟几乎所有的核武器基地。
    然而对方永远只传来一个冰冷又相似的声音。
    “SIR。”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SIR。”
    法庭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激怒了狄狛。
    他手中捏着整个世界的命运。
    阿诺德早就已经知道此事，那些狂人，不仅控制了各个本就存在的核武器基地，他们早就在南极研发出来并批量生产，并且有着无比高明的发射方式，通过动力能够抵达全球每一个地方。
    是的。
    人类的所有恐怖都来源于毁灭的提前开始。
    因为这在计划之外。
    “我认罪。”
    “总计一万一千三百一十一枚核弹头。”
    “足够打击世界上所有主要城市十遍以上。”
    “这也会百分百的导致。”
    “核冬天的到来。”
    尽管在场都是跺脚就能令世界振动的人，但在这一刻，在这个名为狄狛的男人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无力。
    此时此刻。
    欧泊和星野真夏乘坐车内的车载电台，转播了所有的内容。
    是的。
    更大的危机已经来了，届时无论是对策局，还是SCT，都不能自保。
    圆形阶梯内。
    光芒闪烁，尽管滴血不流，但这里的形式，足以改写终局。
    “狄狛……”
    “放轻松。”
    “冷静。”
    麦康纳站在最接近狄狛的位置，声音颤抖的劝解着。
    阿诺德的声音冷冽如凛冬，也警告着狄狛。
    反而是卢卡。
    骤的。
    卢卡开始狂笑，眼球暴起血丝，这样的废人？开什么玩笑？对策局是有着备用计划的，哪怕是世界毁灭也有着备用计划。
    “狄狛……”
    “你尽管试试。”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公众。”
    “你以为这样。”
    “就能使……权力屈服么？”
    “哪怕就是到了时间尽头，权力也不会消失！”
    卢卡把来复枪对准了狄狛。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紧，绝没想到对策局副局长卢卡，竟然是如此癫狂之人。
    狄狛沉默了一会儿。
    卢卡久久不敢开枪，他话是那样说，手指也隐隐在发抖。
    “现场应该有人……”
    “携带着那个东西。”
    “是时候用了。”
    “去吧。”
    “此时此刻，世界上无人敢阻拦你。”
    狄狛平静说着。
    安东紧攒着手掌，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