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白石镇

    就如虚幻的梦境般，人总是不记得怎么开始。
    当反应过来时，已经置身其中，可当发现是梦时，又会彻底惊醒，或者是陷入更加抽象的梦幻。
    那是一阵浓白色藏着未知和虚妄的雾霭，在公路上突然出现的浓雾，与截然不同的阴雨天候共同出现，当深入其中后。
    柯林从车内快速恢复意识，望着周围的景象，却令他都有些惊异。
    那是一种干枯溃败的老树藤蔓，呈腐烂的黑黄之色，开裂的畸形缝隙增生着瘟芽，它们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渗入车内，盘踞得到处都是，座位上，车顶上，把手上，粗壮的根须扩散着许多细小的嫩条，似乎在汲取着什么。
    然而这些都根本不算什么，车内的皮革内饰尽数脱皮开裂，只被侵蚀成一些残渣，上面覆盖着青红色圆球颗粒组成的霉菌，玻璃完全破损，车辆只剩一个大铁架三十度倾斜着。
    而周围没有一个人的身影，尤金，海勒，李斯特，一个都不在。
    “操，我他妈睡了五十年？”
    柯林下意识从怀中掏出酒壶灌了一口，发现自己的衣物完好无损，酒壶里的酒也口感也醇厚新鲜。
    “什么情况。”
    他一脚踹开车门，车门铰链早已腐朽直接被踹飞几米远，他走了出去，眼前的光景一片恍惚，四周皆被浓雾围绕，能见度不到两百米。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诡异的丛林迹象，巨大无比，却如妖魔般扭曲生长的大树生长着暗绿色的茂盛叶子，这种绿色并非鲜绿，而如昆虫甲壳光泽的暗绿，令人怀疑是否能淌出沾黏如蟾蜍体表的黏液。
    地上茂密植被尽是些交不出名字的杂草交合之物，隐隐蠕动着一些红色或白色的腔肠类生物，但柯林看得并不真切，并不能确定那是某种虫子还是秋瑟的风吹动草地引起的异象，本准备用吸收过的眼睛异象去看，不过想想等会儿还要收回体内，有些恶心，也就算了。
    “真你妈碉。”
    虽然柯林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兴许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不合逻辑。
    他摸了摸口袋，真是太棒了，香烟和火机都还在，幸亏大衣的口袋比较多，他来之前买了四包烟，这样差不多就能撑一两天了。
    当即就点了一支烟续命，深嘶一口感觉神清气爽。
    因为感染潜渊症的原因，旺盛的生命活力并没有导致他嗅觉下降，一股扑鼻的腐败臭味儿也随之传来。
    好奇心令他顺着这阵气味儿寻去。
    喀喀喀……
    靴子大部分时候踩到的是枯叶，偶尔能听到一种黏稠的啪叽声。
    柯林在途上发现了这种异样，抬起一只脚看着鞋底。
    那的确是某种怪异腔肠动物爆裂后的浆汁和满是褶皱的白色外皮。
    “老子……”
    柯林可是花了不少工夫才拿到了这双靴子，赶紧在草上砺了几下，发现实在弄不干净后也就算了。
    继续朝着奇怪异味的方向找去，最后发现来源于一桩干枯大树的底部树洞。
    “又来……”
    这种老桥段对柯林来说已经不是很有感觉了，蹲下身子朝着那个树洞望去，里面是内容异常丰富的腔肠动物大杂烩，就是刚才他踩死一条的那种，表皮满是褶皱，有着沙漠蠕虫一样怪异的口腔，正围着某种生物尸体钻爬以及滚动。
    饶是柯林都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这兴许真的是自己的噩梦，可能是潜渊症发现痛苦与恐惧已经折磨不了自己了，所以换着法的来恶心自己。
    “真有你的，潜渊症。”
    柯林赶紧吸了一口烟平复心绪。
    嗡嗡嗡……
    就在此时，一阵吵闹的电锯声从远处传来，那种扰人的机械嘶鸣声过于冷血以及令人头皮发麻。
    柯林顺着声音源头看去，却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是来自浓雾之外。
    他毫无畏惧，就在原地站着，等着那装神弄鬼的家伙现身。
    随着那骇人的齿轮转动声渐渐加大力度震荡着耳蜗，它的使用者也渐渐从浓雾中现身。
    那是一个身高两米，面目模糊分辨不清五官脸部仅连接着黑褐色死皮的怪人，头发被胶凝物渗透，穿着满是凝结血痂以及干涸污秽物的背带裤，手上背部以及肩部，生长着小臂长的黑色触手并有着章鱼吸盘一样的感觉器官。
    它朝着柯林慢慢走来，最开始只是缓步，慢的惊人，恐吓似的，他逐渐加快脚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到最后。
    他几乎是在狂奔，使用着那骇人电锯。
    柯林大呼过瘾！
    仿佛是来到了街机游戏中的奖励关卡，因为宰掉这种混蛋不会产生任何好坏影响，只是奖励关卡的吃分道具，柯林不知道这是感染者还是什么，更像是一种异空间生物。
    “真他妈是个美梦！”
    柯林极其少见的笑了起来，但更像是面部肌肉的抽搐，他已经不管高档品牌双排扣大衣有多名贵，右手直接化为骨刀，珐琅质结构连接着筋脉血肉惊人无比，随之。
    这还远远不够。
    喀喀喀……
    他往骨刀上增生着骨质齿片，轮带似的包裹整个骨刀轮廓，然后开始……疯狂转动。
    血浆狂飙，他以自身痛苦为驱动力，转着带血的骨锯朝着电锯男奔去。
    ……
    ……
    ……
    另一头。
    浓雾，森林，地上蠕动的腔肠动物，以及风中隐隐常来的腥味儿。
    这一切都让尤金感到不安。
    “你在笑什么？”
    尤金懵了，李斯特和她在一起，但柯林和海勒似乎失踪了。
    “我死了么？”
    “这里就是地狱？或者是我发狂后来到的深渊底部？”
    “太好了……”
    李斯特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意。
    “你真他妈疯了吧。”
    尤金下意识后退两步。
    “你还不明白么，尤金，在我们感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人类。”
    “就纯粹按照感染者这一身份来说，发狂兴许才是我们的终极目的。”
    “太累了……你知道么。”
    “太累了。”
    “我永远在先贤的教诲和知识，还有未知的混沌疯狂中挣扎，太累了。”
    “我终于死了……”
    他五指有些颤抖，似乎真的非常高兴。
    “你再废话，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
    尤金无语了，一个比一个他妈谜语人，敢情就自己是正常，用上自己能力的最大力量，别说准S级感染者，S级她都觉得能应付应付。
    “嗯……果然，你是货真价实的尤金，像质数一样缺乏规律，一个新的问题就被转化为了一个已经解决的问题，我必须得快速思考现在的处境。”
    李斯特秒变面瘫脸，捏住下巴开始沉思着。
    尤金眼皮狂跳，现在她是真的有点想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