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恶之花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她在阶梯上蠕动，宛如攀爬圣山的殉教者。
    砰！
    柯林一枪打爆了她的脑袋，那怪物一样的胸腔震荡着凄厉无比的嘶鸣。
    “这兴许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对么。”
    伊娃趴在了柯林的怀里，她的容貌臻至神明，贴着柯林的耳朵，耳鬓厮磨着：“美丽的人总是会被温柔对待，所以她的心也是祥和的，学会了包容与友爱，具有勇气，多么的高尚与圣洁。”
    “再看看那只怪物，我能想象她是怎样的女人，丑陋，矮小，像是一头肥猪。”
    “没有任何人愿意上她，因为她是一头该死的侏罗纪恐龙，每晚对着恋爱剧，你知道的，有些人晚上，他们会触摸自己。”
    “她甚至找不到任何工作，只有扮成该死的游乐园布偶，摘下头套后吓得小朋友们哇哇大哭。”
    伊娃咬着柯林的耳朵，鼻息间的幽香令人着魔。
    “她发现了自己的唯一才能是丑恶这一事实，撒旦给予了她犯下恐怖罪孽的技术，她无法拒绝这份以身俱来的才能。”
    “虐杀，憎恶，暴戾，那就是她的本质。”
    “她还没死透，再开几枪，我不想再听到那吓人的嚎叫了。”
    伊娃纤细性感的手指划过柯林的胸膛，如是要求着。
    柯林的手只是在剧烈的发抖，他已经不知道这样的噩梦与幻觉在脑中重复了多少次。
    ……
    ……
    ……
    高楼的边缘，暴雨伴着疾风呼啸着人的衣摆。
    科恩扶住额头，仿佛是陷入了某种巨大的痛苦之中，步态有些踉跄。
    “你们永远掌控着一切。”
    “永远。”
    他从边沿坠落。
    获救的女人从尤金怀里挣脱而出，望着他坠落下的方向，眸子中闪烁着怨毒。
    “给狼喂肉。”
    “永远是喂不饱的。”
    “他们先是会要求加班工资，然后是社会保险，最后他们会想，所有人都要成为董事会的一员。”
    “真是残忍下贱的动物不是么，廉价的烟酒和食物令他们变成凶狠的狂兽，用汽油以及瓦斯到处破坏，看看因为炸弹而死去的那二十多个人。”
    “社会的规则变了。”
    “原始社会需要强壮的体魄来捕猎，越是具有力量的人，就会有更多的食物，也会有更多的伴侣。”
    “金钱就是如今的力量。”
    “无论是他妻子和他上司通奸，亦或是被他们合谋害死，都是因为他的贫穷，他的无能。”
    “这退役的强奸犯和杀人机器。”
    “我们纳税给你们，你们的工作，就是让这些人出来发疯么？”
    “他可能还没死透，快下去检查，这种卑贱的牲畜不该活在世上。”
    获救的女人命令着柯林。
    “够了……够了。”
    他受够了这些幻觉，这些亡灵的复仇。
    ……
    ……
    ……
    一次巡逻任务中，解决暴走感染者的事件。
    “我是无意识杀死他们的！都是因为幻觉，我是无罪的！我要上法庭！你们没有权力这样做！”
    感染者满身是血。
    柯林举着枪有些犹豫。
    “你还在等什么，柯林。”
    尤金面无表情。
    “拥有可控率的感染者是极少的，我们只是例外。”
    “我们都是脱离象征界的可怜虫。”
    “只能这样杀戮。”
    “DNA遗传，那些保留的无数同类型经验在心理最深层积淀的人类普遍性精神，当前时代的普世价值，常识，权威，脱离这些，脱离象征界，只会变成狂人。”
    “快杀了他，否则对策局会杀掉我们！”
    尤金甚至是乞求着柯林。
    砰！
    一条性命。
    一次又一次巡逻。
    砰！砰！砰！
    十条性命。
    砰！砰！砰！
    几十条性命。
    噩梦，还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在流血，源源不断流出罪恶与污秽的鲜血。
    ……
    ……
    ……
    湖边小屋，图书室内。
    柯林猛然惊醒，黑红色的血液从鼻腔中溢出。
    “这世上没有一种恐怖，能超过这冰冻太阳的冷漠与残酷，以及这蒙蒙混沌的漫漫长日。”
    耳边传来疯人邪恶的呓语。
    柯林明白，时间回溯了。
    兰迪感到了一些不对劲，那种味道！那种第一次和柯林见面，他要自杀时闻到的那种味道！
    “这竟然是真的……”
    “你能……”
    “真是神明的手段。”
    他踉跄倒退着，打翻了边几上滚烫的红茶，而那血红墨镜下的眼睛露出浓浓的惊骇，他瘫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硬。
    足足缓了十多秒后。
    才恢复了那份从容不迫的优雅。
    这个男人诡异的读心术，同样是无解的，他是第一个知道自己能够时间回溯的人。
    正如最开始料想的一样，自己陷入了死局。
    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
    再等一段时间格蕾会赶到这里，但那毫无意义，自己极度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走那么远，抵达几百米外远的公路。
    况且，这个跟着自己一起回溯的男人，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
    “我在未来……这真是奇妙。”
    “我在未来对你下达了心理暗示，所以你回归时我会闻到。”
    “这是你第一次进行时间回溯。”
    “我已经对你进行折磨了么……”
    “真是不可思议，你挺过来了，血鹰之刑。”
    即使对方不说话，兰迪也能通过对方大脑皮层的波动来了解情绪的起伏。
    兰迪捏住眉心，沉思了很长一会儿，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
    最后，他的血色墨镜绽放出鲜红的光芒。
    “肉体上的折磨已经对你完全无效了”
    “看看现在的你，那深渊般无情的眸子，我没有任何切入点了，你像是一尊屹立不动的宏伟巨人。”
    “真是遗憾……”
    “真是遗憾……”
    兰迪说了两遍，随之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做到了，完全静默，我是守信的人，你的前妻，我不会对她下手。”
    “但等会儿来救你的人，就不一定了。”
    “连你都在未来被我杀掉了，那么他也应该会被我杀掉。”
    “你在流鼻血。”
    “时间回溯并非没有代价对么。”
    “一次比一次更严重，直至你彻底消亡。”
    “这真是残忍，即使是我也从未行过如此残忍之事，兴许我这是在弑神。”
    “就这样……”
    “你带着负罪感，带着那些亡魂的诅咒，一同前往地狱。”
    “这深渊挤满了你的朋友，你的敌人。”
    “这样仇恨才能恒久长存。”
    “这绝对能摘下我所有杰作中的桂冠。”
    “太残酷了，过于残酷了。”
    “一次又一次轮回的绝境。”
    兰迪不再说话。
    ……
    ……
    ……
    约莫一个钟头后。
    “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格蕾把兰迪引到屋外后，看见柯林被八根采血针管连接着。
    而柯林只是发出一声苦笑。
    他知道，这样的情景还会重现。
    因为兰迪只是假装被引出，几乎是十秒内就回来了。
    咔咔咔……
    在格蕾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被无数铁丝刀卷绞成粉碎，爆成一片血雨。
    全部喷溅在了柯林的身上，脸上。
    “你的笑容，带着绝望。”
    兰迪痛苦无比，他闭上了眼睛，品尝着那终极的愉悦，因为这次撕碎的灵魂，过于强大了。
    “欲望的大树。”
    “以快乐作为肥料。”
    “随着树皮的增厚而加硬，你的树梢希望与太阳接近。”
    “而终将归于深渊的眼睛。”
    “无论曾经多么光彩照人。”
    “也不过是一面充满哀怨的镜子。”
    “所有希望和幸福，都迟早逃不脱幻灭的命运。”
    “最终都要被弃入遗忘的背篓。”
    “还给永恒。”
    那些铁丝。
    那些刀片。
    闪烁的寒芒。
    比时光，还要更为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