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至恶之人

    当格蕾拔掉了柯林拔掉身上的采血针管后，发现还有着金属固定他的肉体。
    绕到后面一看，那是约莫二十多个弹簧连接的铁钩，用来扩张他后背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巨大窟窿，随着连绵的汩汩声，不断渗出血液，能看到被折断的肋骨也像翅膀一样外翻出去。
    至于里面的内容……
    当采血针被拔掉后，柯林的恶魔暗示渐渐开始生效，但因力量才从枯竭状态中苏醒过来，并不能转眼就将伤势恢复，只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着。
    格蕾并不心软，快速将那些铁钩拆下，每扯掉一根，都拉下些许皮肉。
    可就像是失去神经感知的人一样，当拆下那些钩子划过或撕裂皮肤时，柯林并无太大反应，只是眉头稍稍皱了几分。
    仿佛灵魂和肉体的联系都微弱了一样，当失去固定的一刹那，柯林身体向前方栽倒，格蕾将其扶住，她神色越发严峻。
    若是柯林失去行动能力的话，自己是无法带着一个累赘离开的。
    但柯林绝不能死，尽管对策局研究过无数样本，但从来没有一个像柯林那么特殊过。
    “你最好有后援。”
    出乎柯林意料的是，竟然会是格蕾来救自己，她身为对策局第十一科的总负责人，远远有更重要的事做才对。
    那个墨镜男的手段已经见识过，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对付的。
    而格蕾，连感染者都不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还能走么？我要真实的答复。”
    格蕾拉开窗帘，拆下挡住窗户的封板，推开玻璃窗扇，雨声迅速灌入屋内。
    柯林点了点头，用力量优先恢复手腕和腿部的肌腱，极尽艰难的站立着。
    格蕾只是犹豫了一秒，说道：“你快从窗户离开，公路上有一架机车，没有时间磨蹭了。”
    若是等后援，考虑到恶劣天候以及升降问题，再快也得要十五分钟，杀手随时有可能回来，说不定就在几秒钟后。
    “你呢。”
    柯林不敢相信杀过自己两次的女人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别问了，这是命令。”
    格蕾目光扫视着图书室入口，到了这种时刻，哪怕是半秒也不能耽误。
    “那这样我们就算是两清了，格蕾。”
    柯林发出一声冷笑，
    不仅是力量上的对抗，还有信念上的对抗，这种鬼话是没人信的，他有着直觉，格蕾绝不会为一个普通的探员做到这种程度，兴许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是PT型的感染者，于对策局而言很有价值。
    然而这样的回答让格蕾安心，她猜到柯林指的是什么，但那是没办法的事，拥有可控性的感染者概率太小了，只是极小一部分人，如果只是像冰淇淋店招员工一样来对抗SCT，那未免也太过儿戏。
    “快走。”
    格蕾用小型冲锋枪对准了图书室入口。
    柯林也不废话，翻过窗户越了出去，一瘸一拐的向密林深处走着。
    约莫十多秒过去。
    柯林已经不见踪影，格蕾心中的大石落下，屏住呼吸，面无表情的盯着入口处。
    从开头到现在，这一切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外出查看的兰迪无果，回到图书室后让他看到了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景象。
    “看来真的钓上了一条大鱼。”
    “对策局第十一科总负责人，格蕾。”
    “您竟会屈尊亲自行动。”
    兰迪有些亢奋，根本没有想到收获竟如此巨大。
    他极为优雅的深鞠一躬，手掌放在心脏部位献礼。
    “SCT许诺给你什么，不妨说一说，兴许我们还能谈判。”
    格蕾深刻明白这些疯人根本无法交流，她只是在给柯林争取时间。
    “很遗憾……SCT什么也没许诺给我，那一箱箱的钞票对我来说都是废纸，根本无用。”
    “他们只是擅长帮我找到。”
    “强大的灵魂。”
    兰迪深嗅了一下，依旧没闻到渴望的味道。
    “果然，不同于那些政客，你不是那种办公室里做文职工作的秀气人物。”
    “这高超的心理素质，在抵达这里的路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所以我才没有发现你。”
    这令兰迪极为稀奇，在见过所有的女人中，她是最为特殊的一个，就算那些所谓的特殊作战士兵，男性，也远远弱于她。
    对格蕾来讲，兰迪说得越多越好。
    “是么。”
    “既然如此，SCT里的人不满你的意么，那些家伙不比你逊色到哪里才对。”
    格蕾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那些人渣散发着滔天的恶臭，像是腐烂的果肉，生长着霉菌和蛆虫。”
    “杀死他们只会让人感到幸福和安宁。”
    “……”
    “这是何等的谬论。”
    兰迪的面孔涌现出无穷的愧疚，却掺杂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快感。
    在那铁丝的光芒刚刚闪现出来时，格蕾敏锐的察觉，身形快速往旁边侧去，但依然躲不过那迅捷的一击。
    刀片沿着格蕾的左侧肩胛骨斩开，但因反应及时，并未尽数斩下，只是将上臂切开了约莫四分之三，不过骨头已经被尽数切割，只剩下寸许血肉筋膜沾黏着那耷下来的断臂。
    哒哒哒……
    格蕾面无表情用另一只手臂扣动冲锋枪扳机，霎时硝烟弥漫，子弹壳疯狂脱出，蕴含神经毒素的弹药略无虚发的倾泻在兰迪身上。
    “应该有探员临死前把我免疫特殊弹药的事传达给你才对。”
    “我知道了……”
    “你的那些感染者下属，都是毫无忠心可言，被局势胁迫的工具罢了，他们根本没有主观能动性，只是碍于死亡威胁的鹰犬。”
    被几十余发子弹全部命中，让兰迪身上燃起了猛烈的蓝色火焰，但仍被他几个拍打间就尽数熄灭。
    “尽管我对意识形态的纷争完全没有兴趣。”
    “但这一现象我可以理解为……”
    “真理永远会战胜强权么？”
    “或者……他们仅仅只是被恐惧吓傻的胆小鬼罢了。”
    “那就更可怕了，格蕾女士，我不知道一些懦夫……要怎么对抗。”
    “那些狂人！”
    兰迪作了一个展示的手势，示意让格蕾观赏房间内被他杀掉的六个探员。
    “住嘴……”
    咔……
    随着一声清晰的脆响。
    为了不让断臂拖累行动，格蕾面无表情，把身侧耷拉着的断臂直接扯下，绷断了还连接着的筋膜血肉，像丢弃废品一般随意扔在地上。
    哗哗哗……
    极致痛苦的鲜血从那创口处泉涌。
    “愤怒……”
    “让我猜中了！格蕾女士！”
    轰！
    随着格蕾按下引爆器，她提前安装在房间入口墙壁上的黏土炸弹被引爆，剧烈的冲击波热浪掀开了所有地板，图书室的书籍尽数被焚毁，所有玻璃被震碎，连同屋内的陈设摆件噼里啪啦的乱撞。
    也直接炸碎了兰迪半边身子，令他倒飞出去。
    尽管格蕾离的较远，也被这冲击力轰退了几步。
    这还没完。
    格蕾用牙齿咬住小型冲锋枪，用独臂给枪械换着弹匣，迅捷无比。
    然后接着朝着兰迪的身子狂射。
    一盒弹匣打完。
    接着又一盒。
    火光漫天，机枪声不绝于耳。
    直至兰迪的半边身子都开始燃烧着烈火，看样子已经无法复生了，这些火焰同时烧蚀着整间屋子，散发着滚滚的浓烟。
    格蕾脸上全是黑色的尘土，炸弹的冲击碎片划穿了她的额头，顺着眉眶一直流到下巴。
    她喘着粗气，转过了身子，准备离开。
    咔咔……
    两根铁丝刀卷涌出，顷刻间分别缠绕上了格蕾双腿的膝盖。
    喀嚓的脆响传来。
    她的两条小腿直接被卸下，整个人猛然失去重心，栽倒在地，创口巨量的出血令她面部皮肤苍白至极。
    而接下来兰迪的话。
    “你以为我有那么蠢么，格蕾女士，在分秒必争的时刻和你闲聊。”
    “你一点也不了解男人这种生物。”
    “何况他还是不折不扣的硬汉。”
    “真男人，哪怕是世界末日来了，也不会抛下女人独自逃跑。”
    兰迪的口吻拥有着至强的底气，似乎他已经笃定了这一切。
    “你在胡说什么……”
    格蕾语气颤抖，太冷了，像是置身于雪山之巅一样，血液丢失，让她感到寒冷。
    自己快要死了。
    “出来吧！柯林！用上你最强的手段！”
    兰迪皮肤全被烧毁，金属渐渐构造了他另外一半身躯，他知道，没有时间享乐了，对策局的后援要不了十分钟就会到，格蕾绝非没有后手。
    痛苦对柯林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水刀。
    那是一种源于航空航天军事工业的特殊手段，在高压水中注入石榴砂，金刚砂，等辅助材料进行切割。
    其压强能够达到数百兆帕，最坚硬的合金也能为之斩断。
    以血为水，以骨为砂。
    究极的痛楚从手掌扩张到全身，但那对柯林已经毫无意义。
    “去死。”
    柯林化掌为刀，汹涌的血浆混合骨砂喷薄而出，形成了一面鲜红的恐怖铡刀，朝着兰迪挥砍而去。
    将他一分为二。
    但这个名为兰迪的男人。
    过于恐怖了。
    他将力量灌入手臂内，当鲜红铡刀挥击上去时，只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铿锵之音，闪出些许火花。
    再没有然后。
    “你在推一块巨石。”
    “但那巨石太重了。”
    “每每未到山顶就又滚落下去，前功尽弃。”
    “这是一枚种子，藏在你内心的种子。”
    “如果我们再次见面，我能闻到……”
    “尽管那只是我天真的猜想，若真要如此……”
    “那是何等究极的芳香。”
    兰迪墨镜的镜片，倒映出熊熊燃烧的房屋，倒映出淋漓的血肉，倒映出柯林，僵硬的面容。
    倒映出炼狱。
    咔咔咔咔……
    成千上万根铁丝从兰迪体内涌出，这撕裂粉碎的金属风暴疯狂绞烂着周围一切。
    包括格蕾，包括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