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初坠深渊

    模糊画面于眼前割裂破碎胡乱拼凑。
    混乱意识在脑中发散分裂四处游移。
    似是虚妄的梦境，又仿佛是真切的现实。
    老旧的显像管大头电视播放着无趣的科普纪录片。
    柯林记得自己看过这片子，在某个极度无聊的深夜看过。
    讯号不良产生的噪点色块使画面卡顿掉帧，断断续续的女声变成了介于人和机械之间的怪诞嗓音。
    【事件视界是一种时空的曲隔线。】
    【在非常巨大的引力影响下。】
    【黑洞附近的逃逸速度大于光速。】
    【使得任何光线皆不可能从事件视界中逃脱。】
    【任何从视界外部接近视界的物体，将须要用无限长的时间到达视界面。】
    【其影响会经历无止境逐渐增强的红移。】
    什么鬼玩意儿……
    柯林感觉自己没有实体，感觉不到自己的肉身，空荡荡的，没有手，没有嘴，什么都没有，被某种无上力量给束缚住，不能动弹分毫。
    这种发现让柯林惊惧至极。
    重力……
    重力在牵引着自己下坠，而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像电梯绳索断裂，疯狂下沉，在往无限的未知，究极的恐怖之中下沉。
    速度极快，逆流的痛苦洪流反冲，他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消融，但却又绵绵不断在被混沌疯狂给填充，下坠的速度太快了，比光还要快，但这无底深渊却永远没有尽头，甚至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秒钟过去却像经过了一万年。
    柯林恐惧得想要大叫，但哪怕一分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咚咚……
    下坠感截然而至，突然顿住的冲击感几近震碎灵魂。
    又是一台老式的显像管电视，除此之外只有无尽的黑暗虚妄。
    【你们永远掌握着一切，永远。】
    【你是杀人犯，你是元凶之一。】
    科恩满脸是血，被摔成破碎残肢面目极致扭曲的他，绝望眼眸如干涸的枯井，泣出浓稠的红浆，他在地上蠕动着，以完全如冷血动物般的钻爬，朝着柯林慢慢前进。
    柯林恐惧得发抖，可是连用来缓解恐惧的神经反射也没有，如被水泥封住一动也不能动，甚至无法发出声音，矛盾与错乱渐渐占据他的理智。
    画面又跳动闪烁成狄狛。
    【10代表最有序，可那就是某种极权了。】
    【你还沉得不够深，我们必须沉得很深。】
    【才能掘出真实。】
    似是缝住嘴巴的针线突然断裂，柯林终于大叫出声。
    ……
    ……
    ……
    暴虐的剧痛肆虐着柯林的大脑，灵魂似乎在被那奇异的空间以最缓慢的速度慢慢抽离。
    但那都无所谓了，他渐渐感觉到了肉体，感觉到了意识，熟悉的一切在慢慢回归。
    哪怕是贯彻肉身的疼痛，也感到些许舒适，这意味着自己还存在，自己并没有消解在那无尽之中。
    “站在女士卫生间外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女星用手背略微挡住嘴，有些笑意。
    柯林明白，时间又回溯了。
    他记得自己因为剧烈爆炸而死，之后做了一个怪梦，但忘记了很多细节，只觉得恐惧无比，一双双无形之手，在把自己拖向深渊。
    这就是潜渊症么，或许是感染了已经有些时日，自己开始慢慢下沉了。
    “你流鼻血了。”
    女星有些惊异，但没想太多，从品牌手提包中取出一张纸巾递给柯林。
    连道别也没有，她做完这些后就径直离开了。
    柯林怔怔的盯着手中的纸巾，用它擦完鼻血后，从怀里香烟盒取出一支点燃吸上，出神望着女星渐行渐远的绝美背影。
    没能跳上一支舞真是遗憾。
    大概一小时后，这里就会被SCT的家伙轰炸，也不明白那些疯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进军电影业不等于打败电影业。
    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做？自己还有两次重新来过的机会，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的时间回溯似乎只局限在一天之内，甚至是几个钟头，这会大大降低可操作性。
    由于比利弗山庄离市中心算不上近，现在求援的话很大可能来不及，但柯林必须试试，直接用通讯终端向总部发起了求援，最好是能让感染者过来，毕竟SCT手里有大杀器。
    只是普通的RPG火箭筒远远没有这样巨大的杀伤力，柯林猜想是反坦克导弹之类的玩意儿，这种东西也只有SCT才搞得到。
    目前已经有了一重保障，最后的问题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从哪里袭击。
    对了，那个女人。
    柯林从二楼向大厅俯视而去，并没有发现那个古怪女人的踪影，照她所说，貌似是帮自己解决了几个SCT的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目前也只有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女人。
    就在柯林想事情的时候。
    弄完头发的尤金从卫生间出来，她穿着一袭带水晶亮片的紫色华贵礼服，还颇为郑重的戴了从指缝连接到手腕的丝绸装饰，经过处置的墨绿色长发盘成精致的发结，粉底遮瑕后的些许雀斑荡然无存，绝对称得上是一名美女。
    “你在装什么逼？”
    尤金一出来就看到柯林眉头紧锁的故作深沉，两臂手肘靠在护栏上，一边吸烟一边在仔细观察着宴会大厅。
    柯林回头去看，不由得感叹道：“幸好你是一个女人。”
    因为有些地方自己不便进入，只有拜托尤金去找。
    等等……
    不对，那女人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危机，才会离开宴会完成她该做的事，自己完全搞错了其中的逻辑关系，如果自己先找到她的话，就会干扰她之后会做出的事来。
    “怎么，你寂寞了？因为这里的女星都看不上你，所以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来了？你这种想法很低级啊，朋友。”
    尤金讽刺着。
    柯林深嘶一口气，尤金不招人厌的时候，还是不招人厌的。
    不过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像之前一样，等着影业大鳄的引荐，再偷偷观察那女人会怎么做，该死的是，自己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说正经的，你恐惧么，在跌入深渊的时候，我指的是，潜渊症。”
    柯林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了，那不是疼痛或者惊悚就能三言两语说完的，那是一种……至极的恐怖。
    “能他妈闭嘴么，我等着好好享受宴会呢。”
    尤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依然嫌不是很完美。
    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