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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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着苏好手腕的手,控制着劲道,既不能让她挣脱开,又不会弄疼她。
    苏好跟着余牧在楼宇回廊间穿梭,莫名紧张地连呼吸都忘记了,一直到进了竹楼的一间客房,余牧忽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抵在门板上。
    余牧炽热的呼吸在苏好的头顶呼出,胸膛不停的伏动着,双臂禁锢着她像是要将她嵌入身体里。苏好被他强烈的气息所震撼,僵硬着身体不敢呼吸,生怕他对她做出失常的行为。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他全身都在颤抖,她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散发出的恐惧、痛切、悔恨和呼之欲出的狂喜。
    她听到他低哑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苏苏……”
    “苏苏……我错了,不要离开我……”
    苏好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好像现在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优秀温雅的男人,而是正祈求妻子原谅的卑微的男人。他痛不欲生的声音仿若捏住了她的喉咙、她的心脏,连日来的痛全部席卷而来,心揪在一起,霎时间泪流满面。
    她缓缓的抬起手臂,推开了他。
    “……苏苏?”
    余牧张皇失措地看着她,不可置信。
    苏好咬着牙抬起右手对着余牧的脸用力地挥了下去。
    “啪!”
    余牧的左脸瞬间红了一片。他却站在那里仍旧没有动,一双充血的眼睛就那么怔怔地看着苏好。
    “你***混蛋!”苏好歇斯底里的冲余牧哭吼着。
    从拍卖会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在高玄面前的若无其事,在贝家的寡言少语,在贝亦铭面前的强颜欢笑,到这一刻,终于全部爆发。
    他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唯一的爱人。他凭什么这么伤她!明明是他追得她,他向她求婚,他向她承诺一辈子的诺言,到头来却这么践踏她那颗坚定不移固执地只爱他一人的心!
    苏好疯了一般对余牧拳打脚踢,一边祖宗八辈的骂着他,余牧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不躲,任她发泄的捶打。最后苏好的手指甲刮到余牧的脸,有鲜红的血迹流下,苏好终于捂着泪如泉涌的脸失声痛哭。整个人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就像害怕和别人接触的刺猬一样蜷缩着。
    余牧心疼的跪在地上抱紧她,还在流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
    只要她还肯对他说话,哪怕是打他,那他就能等到她原谅他的那天。
    苏好趴在他怀里倔强的哽咽着:“余牧,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
    “没关系,你让我呆在你身边就好。”
    最后苏好在余牧的怀里哭累了,慢慢地睡着了,眼泪将睫毛打湿,风干成粘连的固体,也没有给他任何的答案。
    苏好上一次这样嚎啕大哭,还是在苏妈妈去世的时候。
    去年大年初二凌晨五点钟。余牧记得,那天夜里一直在缠绵扯絮地飘着大雪,接到继父高玄的电话时,他还未开口,苏好就引针拾芥般感受到了那未出口的事情,捂着眼睛呜咽的哭了起来。和苏爸爸一样,死于肺癌。是他扶着苏好一步步地踏过大雪,走进苏妈妈的房子。刚进去还没见到苏妈妈的尸体,苏好就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是啊,他是混蛋,他怎么能舍得伤害她呢!
    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的余牧,这一刻,对自己深恶痛绝。
    但幸好,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够他求得她的原谅,够他照顾她。
    爱情就像冰箱里两杯温度不同的牛奶,温度越高的,散发热量就越多,降温也就越快,所以热牛奶总会比冰牛奶先结冰。而爱情,爱得越深,在遇到冷压力时,就会以更高的温度先冷却,恨得越深。
    这是余牧明白的,他也更加明白,若要将冰融化,就要用更多的温度热量去包围它。无论多久,总能将它融化;无论多久,总能将恨还原成更深的爱。
    可另一个女人不懂。
    蒙田在《热爱生命》中曾写道——“我们不过是个蠢蛋”。
    在余牧和贝爱一夜温存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后,她仍然像个蠢蛋一样在家里执着地等着他。她以为,即使余牧真的看出她不是苏好而去找苏好,以苏好的性格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
    可她低估了余牧对苏好的爱,也低估了她们三年婚姻里面曾经走过的点点滴滴。三年的婚姻,对任何女人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轻易割舍的。
    她终是提起电话拨通了好多天没有回家的、她名义上的丈夫。
    苏好再睁开眼睛时,眼泪都黏在了睫毛上,费力睁开后,觉着眼睛肿痛干涩。
    在黑暗里,睁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她记起了余牧,也记起了她哭倒在他怀里时,他柔声的细语。
    该不该原谅他?现实的婚姻,都说不是离开,就是忍耐……
    苏好晃着昏沉的脑袋想着,却忽然发现她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卧室外有轻微的说话时,苏好按开床头的灯,刺目的灯光忽然亮亮起,苏好连着眨了几次眼睛才适应过来,对面墙壁上的时钟显示是整十一点钟。
    苏好循着声音一路走过去,看到了阳台上站着的那人正一手撑着竹栏,一手持着电话在厉声讲电话。外面又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好不清冷。
    他比之前更瘦了。余牧一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这么看上去,都怀疑他脱了衣服后是不是肉都没有了。
    苏好倚在门栏边上,不咸不淡地打断他:“哟,给家里那位打电话呢?”
    幸而他的声音里是少见的严肃,不然她真难保会不会再打他一次。
    余牧听到声音,立刻挂了电话。
    苏好的样貌虽然变了,但她的那双眼睛永远不会变,清澈且明亮。生气时会怒目圆睁,不高兴时会艳笑挑眉似笑非笑,高兴时会眉飞色舞眼角眯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是他的苏好。余牧走过去习惯性的去亲吻她的唇,苏好却偏头躲开,不经意地道:“你习惯这个嘴唇的吻,我可不习惯。”
    对苏好有意无意的毒舌,余牧不怒不恼,环着她的腰搂她入怀,解释着:“我很多天没有回去了,一直在找你,却找不到,亦铭书记阻止我见你。昨天听到钟一津提起,我才知道你来了。苏苏,我认出你了,我刚刚只是在和她说让她尽快搬走。”
    其实不用他解释,苏好也听到他打电话时说的话了。
    只是她就是想用话呛他,好像只有这样,心里才能舒服点。
    苏好问:“你让她离开你家,是不是因为你现在面对的脸特别舒服啊?”苏好退开他的怀抱,喟叹道,“你对这身体的熟悉度一定比我还要深吧。”
    余牧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刚要再解释就听到了敲门声。
    苏好挑了挑眉,没再理他,径自去开门。
    一开门,苏好险些被一个东西撞倒,再低头,贝塔正抱着她的大腿兴奋地吼着:“妈妈,我来啦!”
    苏好被她脆生生的叫声惊跑了三魂六魄,低头怔忡的和她对视着。
    贝亦铭在门外拍了拍她,“前几天贝塔又腹泻了,抱抱看,是不是轻了点?”
    苏好从善如流的弯腰将圆滚滚的东西抱了起来。一抱,没抱起来,再抱,还是好沉。她怎么在这……
    贝亦铭道:“她也想你,就带来了。”
    “你去接她回来的?”来来回回就是四个小时啊!
    贝亦铭没说话,但身体散发的冷气比什么都不说更来得真实。
    余牧从苏好的身后走了过来,一边蹲下身捏了捏鼓着腮帮子的贝塔问:“还记得我吗?”
    贝塔皱眉想了想,随后怒道:“你是坏蜀黍!那天你把我妈妈推倒了!坏蛋,你是坏蛋!”
    “……”
    贝亦铭和余牧相互点点头,没提起之前所说的“完璧归赵”的事。
    贝亦铭又拿出带来的纸袋,递给苏好:“知道你第二天不换衣服会不舒服,这是顺便给你带来的。”
    苏好低头翻了翻,又很快合了起来,囧囧地问:“至于什么都拿吗……”从里到外需要换的居然都拿来了。
    贝亦铭笑笑,将贝塔推了进去,对苏好道:“明天我有事先走,你记得先带贝塔回家,她明天要去幼儿园的。”然后便关上了门。
    门外,跟在贝亦铭身后的白丫问他:“亦铭,她就是那个让你为了她而甩了我的女人?”
    贝亦铭站在门外一瞬不瞬的看着竹门,似乎通过那道门可以看到门里面共享天伦之乐的情景,神色有瞬间的黯淡。
    最后只转身轻声道:“不,她只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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