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长廊上的窥视

    救回猫灵的蓝斯显然消耗过多，一向张扬的眼神都变得疲倦。无力探索更多线索，早早洗漱休息，毕竟睡眠虽不能补回耗损，但在精神方面仍有益处。
    故而，当胖艾迪由屠宰场回来，敲响蓝斯的房门，红发双性人毫无知觉。守在床尾的咪蜜经由透视，发现食魔分灵正呆呆地站在外头等待，低喵一声跳下床，用扑抱的方式转动门把。牠可不敢让食魔分灵在外头傻等，反正这位大人是绝不会伤害蓝斯的。
    前来开门的不是心心念念的红发美人，而是一只三花猫，胖艾迪因此知晓对方的状况或许和自己想的一样糟糕。食魔分灵情急下推门而入，一阵风似的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上蓝斯惨白的脸蛋。许是知道丈夫到来，蓝斯原先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亦变得更平稳。
    胖艾迪知道自己有其他方式能替蓝斯补充精神，但是他却「忘了」该怎麽做。胖艾迪敲敲脑袋，皱起眼睛用力的思索，但他脑海里仍是一片浑沌，罩着一层灰纱。无可奈何下，他只得缩起宽阔肥硕的身躯，在窄窄的单人床边蹲成一团，一动也不动。有食魔分灵看顾，所有负面的灰暗物质自动避让，着实让蓝斯获得一夜好眠。
    不过蓝斯睁开眼，却没有见到胖艾迪的身影。
    「咪。」在角落缩了一宿的猫灵轻轻叫唤：「昨天下午，第六食魔大人过来了一趟。」牠将食魔分灵的行为一五一十的转告。
    蓝斯以手指将晨起的乱发往後梳，叹息：「总是这样……傻。」语句像在责备，语气却泛着甜。「他什麽时候离开的？」
    「喵呜，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吧，或许又要到屠宰场。」特伊西亚斯学院总是阴天，咪蜜只能从云层透出来的熹微光芒猜测时间。
    「我们也得去屠宰场。」蓝斯脱下睡皱的上衣，咪蜜由颈圈摸出一套乾净的衬衫与长裤给他。
    「可是，大人拒绝让我们过去咪。」
    蓝斯扣好猫眼石衣扣，将裤腿塞进长靴，「我会想办法的。」咪蜜倒是不怀疑蓝斯能找出办法，就算食魔还陷入沉眠而不具完整力量，对妻子仍无比溺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的音乐课都在下午呢，您有什麽打算？」咪蜜再次变成胸针飘上蓝斯领口，跟着他一起离开员工宿舍。
    「昨天我在钢琴室演奏，又在大礼堂外惊动到邪灵，我想今天……它总该露脸了。」
    蓝斯走下楼梯，一个匆忙跑过的人影撞到了他。
    「罗斯瑞恩老师？抱歉，你还好吧？」校医提着出诊包，额头上出了汗，一副急切的模样。
    「我没事。」蓝斯重新站稳，反问：「你急着去哪？」
    校医皱起眉，眼神露出愤怒：「击剑室。崔西──就是你上回带到医务室来的那个学生──又被爱斯坦家的少爷盯上了，剑术教练竟然把他俩排成对手，八成又是侯爵家的次子仗势欺人！」校医气得胀红了脸皮，「我得快点过去才行，失陪了，罗斯瑞恩老师。」语毕又急匆匆的跑掉了。
    咪呜！崔西！我上次见他身上有很多灰暗物质，很容易招来不幸，甚至自杀的！咪蜜立刻提醒。
    那少年身上附着那麽多邪污，除了遭受霸凌而产生的负面念头，也可能是因为邪灵在他身边的缘故，跟着那少年，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狡猾的邪灵也不一定？蓝斯思及此，也跟着快步跟了上去。
    击剑室里确实如校医所说，完全是一面倒的局势。
    剑服背後绣着大理花的那一方不仅攻势猛烈，在剑尖刺到对方胸口後仍不收手，反而继续步步逼近，细长的锐剑剑身如鞭子般挥向对手的腕部，身着乌鸦家徽的败者完全不敌，吃痛之下松开手上的武器。优胜方根本是要人命似的持续追击，接连刺向对手的颈部、心脏，为了躲避攻击，对方只能不断往後退，手脚不协调的後果便是左腿绊右腿，脚踝一拐，狠狠的摔在地上。
    这副蠢相实在可悲又可笑，周围的观众也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校医和蓝斯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西！」校医拎着包蹲到伤者身旁，落败的少年拆下厚重的面罩，黑发因为闷热与汗水显得又塌又乱。
    「我的脚……」崔西疼得嘶嘶抽气，「可能扭到了。」校医低着头察看他的踝部，果然肿了起来。
    「技不如人就算了，连脚踝都这麽脆弱？」获胜的剑者将手上的武器交给看好戏的友人，脱下面罩，居高临下的嗤笑崔西：「看你这副弱鸡模样，还想在学院里混多久？劝你趁早回家，对我们都好。」充满恶意的少年眉眼间全是戾气，高耸的颧骨与下眼睑浓重的黑色让他看起来更难相处。
    崔西面对这番挑衅，依旧紧闭着嘴，不敢回话。
    「你们的教练呢？」校医瞪了回去，质问：「他就放任你这样欺负同学？」
    角落中，一个高壮的男人缓步走了过来，「冷静，马鲁斯。」击剑教练有着一把大胡子，他扫视了地上的崔西一眼，摊开手：「只是正常的切磋，我有分寸。」
    校医用绷带固定住崔西的患部，从鼻子里喷出气来：「分寸？这就是你的分寸吗？让长期习剑的爱斯坦对上视力不佳的崔西？」
    大胡子教练在获胜少年的肩头上拍了拍，语调漫不经心：「他们拿的都是未开锋的剑，没什麽好担心的。」马鲁斯校医叹了口气，放弃与这帮人沟通，他扛起崔西，在众人的嘘声中将少年带离现场。
    两人一离开，爱斯坦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而在旁看戏的同学则全无所觉地纷纷靠近，围拢成圈，恭维他方才的表现有多麽亮眼。
    「你一下就戳中了他的心脏！」
    「传言你是靠着一手剑术进特伊西亚斯的，果真名不虚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崔西最後的模样了吗？活像只受了屈辱的鹌鹑。」
    爱斯坦对众人的抬举报以冷笑：「赢了那种家伙，对我也是种屈辱。」他扯下手套，对教练说了声：「我要走了。」不等对方是否同意，他迳直拎起击剑袋往外走。
    大胡子教练倒是很放任：「行吧，天才嘛，总得有点特权才行。」爱斯坦背对着朝他摆了摆手。
    「用剑欺负人，会让你感到开心吗？」
    爱斯坦刚离开没几步便被一道声音拦住，他转头去看，一名陌生的教师斜靠在墙边，用审视的眼神看他背上的剑具。
    「我爱做什麽，还没人管得着。」爱斯坦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就算是特伊西亚斯的教师也一样。」
    蓝斯并不意外爱斯坦会顶嘴，只是说：「在我的国家，真正的剑士在学剑之前，都会立下誓约──我们的剑用以守护弱者、斩杀敌人，保持骄傲。」
    爱斯坦勾起的嘴角慢慢的垮了下去，「你想说我不配做一个剑士？」
    蓝斯挑起一边眉，反问：「你觉得你配吗？」爱斯坦瞪着他，几乎要将眼珠给瞪出来，半晌，他从鼻子里哼道：
    「在特伊西亚斯少管闲事，对你比较好。」傲慢的侯爵次子不再多说什麽，扭头走人。
    蓝斯仍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咪呜，真是嚣张的孩子！咪蜜抱怨：那个崔西真是被他害惨了……您在想些什麽？
    蓝斯摇摇头，慢慢往前走：「只是直觉罢了，爱斯坦和崔西……总觉得不是一般的霸凌。」
    您为什麽这麽想咪？
    「大概是因为，」他沉吟了一下，「刚才爱斯坦对崔西说的话……什麽东西！」一股强烈的被窥视感让蓝斯头皮发麻，左手迅速伸入大衣口袋，随时准备应敌，然而环视长廊，除却自己，空无一人，那道视线很快的消失了。但被窥视的感觉如附骨之蛆般纠缠着蓝斯。
    这现象从他刚踏上特伊西亚斯学院时就曾发生一次，好像有什麽在盯着他，浓烈、黏稠的视线简直跟沾上衣服的鼻涕一样恶心。
    蓝斯猛然回头，对上一幅只有五十乘五十公分的向日葵画作，方才那强烈的视线彷佛就从此而来。
    红发青年凑近画作仔细瞧了一下，从向日葵花盘那密密麻麻的花籽还能看出油画笔触，最外围的花籽是浅褐色，正中央那圈则是深咖啡色，很普通的一幅画，也非出自名家。
    蓝斯皱着眉後退几步，从外而内再次将画看了遍，这次，他倒抽了一口气。
    「这不是向日葵。」蓝斯咬住下唇，用念力对咪蜜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