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梅花巷子

    第310章梅花巷子
    而早在胡麻开始了解这些事情之前，一大清早，明州府城里的梅花巷子，却也热闹了起来。
    梅花巷子只是一条位于明州府城城西的小巷，左右也不过住了七八户人家。
    这七八户人家倒都是家底颇厚，产业遍及城内各处，但他们自家的人却甚少露面，都养了一帮子专门的仆人与掌柜，帮着打理家里的产业，而他们自家的子弟，也不进门道，不管世俗之事。
    每日里，只是读书教子，学艺修身，仿佛是关起门来的一方小天地。
    偶尔有所往来的，也都是明州府衙里的人，只是大都低调，却往往不为人所知。
    不过，在整个明州府城来说，提起梅花巷子，其实只是特指一家，那便是前面门脸开了当铺，后面一进小院住人的梅老爷子一家。
    这家当铺也与别个不同，从来不当穷人的棉袄棉裤，也不当什么金银器皿，古董字画，只是偶尔收些老物件。
    他们收上来的东西古怪，有牌位香炉，铜钱破碗，甚至某些棺材冥器，但放在了这当铺里，却不愁销路，时不时便有人过来，以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价，典去一只破碗，或香炉。
    “求老大人救命……”
    “如今他既是现身了，想必便是那位封的。”
    “昨天夜里，我本也想着帮他解决了，却遇着了一个古怪的小堂官……”
    只是，他当然不会向一位卫氏的下人说起这等隐秘，以免无形中招来了什么祸患。
    他昨天夜里遇着了那古怪的小堂官，知道有异，因此聪明了一回，跑了回来。
    这老先生缓缓抬头，向后面那辆众人簇拥的没顶马车看了一眼，面露难色：“若只是寻常邪祟，你必不需要来找我，但若是麻烦，咱这里是分香堂，只管给老爷们分配血食呀……”
    “如今这趟回来是想请了自家先祖牌过去的，却冷不防被村子里的冤孽缠身了，弟子道行不够，只能请先生来看看了……”
    这才转身看向了那老仆人，缓缓摇头，道：“老夫虽是只管分香之职，但怕倒是不会怕了它们的，只是你尚不知，如今这明州府城啊，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
    叩门的黑袍法师，忙忙的道：“快一点，我这里有急事。”
    身为一個下人，哪怕是卫氏的下人，冷不丁说出这话，也有些不敬了。
    其他人忙将马车推了过来，将那车上，神色呆滞的贵人老爷给这位老先生看着，而他也只略略扫了两眼，便也略有愁容，闭嘴不言。
    “我家老爷只是招了邪祟，驱走了便是，但昨天夜里也不知遇着了什么，竟是拦着，不让救人。”
    一片死寂里，那老仆人呆着，却也不知想着什么，忽然之间，狠狠咬起了牙，低声道：“姑爷不能死！”
    “先取笔墨来！”
    这老先生闻言，却是身子微微坐起，低声道：“具体什么样子？”
    那贵人老爷忽地睁开了眼睛，眼神略显清明，迅速的堆起了焦急慌恐之色，但还不及张嘴说些什么，便又忽地双眼一阖，沉沉的睡了过去。
    价格自是高到离谱，但据说请了回去可保平安，不招邪祟。
    这黑袍法官顿时怔了下，忙道：“那来的是谁？怎么没听见什么动静？哪一门道，哪一堂的？”
    只见他被冤孽缠身已久，这会子早已脸色发青，眼睛直勾勾的，一会吃吃的笑，一会痛哭，一会子忽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他时不时捏了一点红色的米粒一样的东西，丢进井里，看鱼儿争食。
    且都是死当，不做活当。
    “这……这……”
    愈发的愁容满面，叹着气：“我们非要管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先生在哪里？”
    “嗯？”
    可孰料，向来与人为善，尤其是世家及府衙的交情极厚的师傅，这一次居然表现的如此绝决冷漠。
    这话一出口，不仅那老仆人吃惊，就连黑袍法师都诧异了。
    瞧见黑袍法师进来，他也不说话，只是摇着蒲扇，但那法师却忙过来跪下了：“先生，出事了。”
    满脸皱纹，穿着白色内袍的老人，却只是看着车上的那位贵人。
    慢慢叹着，目光扫过了身边跪着的黑袍法师，似乎隐有责备，又摇头，道：“而你们遇着的那堂官，早先有人察觉，但却不知什么来历，什么究底……”
    听着他的话，那位卫家的仆人知事，立刻就跪了下来：“我家老爷危在旦夕，没办法啦！”
    老先生却只是叹了口气，并不回答，只是摆摆手，道：“把人送来我瞧瞧。”
    那青衣小厮儿见是他，便不便骂人了，大门打开，让得这些人进了院子里。
    梅花巷子里的老人听了，却只是缓缓摇了下头，叹着：“人皆有命呀……”
    他似乎也害怕被骂，忙忙说了出来：“是淮安卫氏的姑爷，姓郑，这人本是咱明州府里的人家，曾经中过秀才，后来被卫氏四房的人看上，招去做了一位姑爷。”
    “卫氏……”
    “……”
    “你道行浅，不知道这明州的事，水可深着呢！”
    “……”
    “皇亲贵戚，难道就没有风寒死的？”
    “去年有青衣闹祟，惹出了极大的动静，却有一位高人在这里斩了邪祟，立了规矩，自那，谁还敢再胡来哩？”
    这位贵人受到了冤孽缠身，确实棘手，但他相信自家这位师傅会有办法，可是如今瞧着，他居然也是直接就不想管，甚至说出了人皆有命这种明摆着是想推脱的话来？
    气氛因着这一句话的出现，便已极为压抑。
    可这老仆，却似察觉不到周围人眼里的不满，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低声道：“许是堂官老爷还不知道，我家姑爷这趟回来，并不只是为了打扫祖宅，祭奠双亲，其实，其实……”
    “而那位贵人，在明州府城也不知躲了多久，一点子事没管过，如今却忽地派人过来，不许救你们家的老爷，那我们……”
    而这天一大清早却是有人急急的推着一辆拆了顶的马车，慌慌张张进了巷子，急急叩门，一连串响动，乱了巷子里的清静。
    明知青衣是为那位孟家的贵人做事，还敢斩了青衣，而且斩完青衣之后，便吓的那位孟家贵人仪仗都不打，连夜离开，才是吓人的。
    一位身上穿着白色内袍的老先生，正坐在了藤椅之中，一边喝茶，一边摇着蒲扇，他身边有着一眼古井，井水幽幽，里面居然养了一红一青两条金鱼。
    “……”
    其实他当然明白，斩了青衣，不算什么。
    那老仆人已经是急得脑门出了汗，神色都有些难以置信，良久才猛得抬头，瞧着已是有些不敬，道：“淮安卫氏的姑爷难道就要在这明州府城里，被这么一只冤鬼给害死？”
    黑袍法师怔了下，慌忙将七姑奶奶的模样描述了一遍，重点说到了那不伦不类的仪仗。
    “啊？”
    老先生却没接这仆人的话茬，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微一狠心，才道：“其实，他是来取回先祖牌位，然后赶赴怀安府去赴任的。”
    “……我记着先生的嘱咐，没敢招惹。”
    “……”
    大多时候，有外客来访，都须得先进当铺，说明来意，而且绝大部分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进后面的小院，在前面当铺里，事情便解决了。
    “……”
    青衣小厮儿过了许久才过来开门，皱着眉头，上来就要骂人。
    只见这小院子不大，只是假山流水，十分雅致。
    他说着，也似有些压力，似乎牵扯到了某种隐秘之事。
    老人也不急着说什么，提了笔墨，在他额心画了几笔，隐约勾起了一道简单符篆的形状。
    旁边人皆是一怔，看向了他，眼神已显得有些不悦。
    老仆人已是紧张了一夜，如今到了城里，也分明带了些抱怨，再次向那位梅花巷子里的老人家磕了头，道：“还求老法师救命，难道这明州府城里，真就连这点子规矩也没有了？”
    “咱卫家已为他谋了一个怀安府黎远县的县丞之职，定了日子，让他赶去赴任，如今在这当口，他却忽被冤孽缠身，这事怎么可能善了？”
    他其实也怕自己看错了，被人唬住，丢个大脸，却没想，这老先生听他这么细细一描述，却是不由得吸了口气，神色有些凝重的看向了他，低声道：“你没招惹，倒是做对了。”
    “姑爷不能死。”
    “……”
    “老先生身为堂官，专管这些邪祟之事，莫不成真要看着我家老爷被邪祟害了？”
    本以为自己没办法，自家师傅总该有办法吧？
    “早在去年冬月里开始，我便已经不是这明州府惟一的小堂官了。”
    甚至还有专门出高价，请当铺里的人帮着家里续族谱，或是刻牌位的。
    那黑袍法师也忙道：“先生，这缠身的冤孽倒不厉害，我也能解决的，只是出了岔子。”
    “……”
    “什么？”
    听得这话，那老爷子脸色已是微变，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