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绿间的性格，说是自尊心太高也行，说是太过羞涩腼腆也行。
    他将阿婵抱在怀里，肌肤相触的地方炙热而又紧密。少女亲密而依赖的抱着他劲瘦的腰肢，抬起眼来的时候，看见他涨红着脸，视线游移着不敢落下。
    明明是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平常看起来又高冷，又凛然，不敢让人轻易靠近。但现在，绿间垂下了眼眸，那纤长的睫毛在那双清澈的碧色眼眸中投下了一片闪烁的阴影。
    别人形容紧张，都说是一百只蝴蝶在肚子里扑闪着翅膀，可是在绿间身上，蝴蝶似乎化作了他的睫毛，正在微微颤动着羽翼。
    阿婵小声的问道：“我很可怕吗？”
    绿间尴尬的干咳了一声：“没有。”
    “那么，该回去了？”
    “……”少年欲言又止的迟疑了一下，但最后他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
    阿婵便放开了他，朝着岸边走去，“那么，我先回去了？”
    “……嗯。”
    于是少女转过身去，朝着旅馆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又回过头来，发现绿间仍然站在礁石下，正看着她。明明心有眷念，可是却强撑着不肯开口。似乎是被他的口不对心给逗笑了，阿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又朝着绿间跑了过去，一头扑进了少年的怀里，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抱着他的腰，踮起脚来在他的脸颊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走啦，”阿婵眉眼弯弯的望着他，“一起回去吧。”
    绿间就像个孩子一样，乖乖的被她牵走了。
    而随着集训的进行，尽管火神一直没有上场，尽管诚凛一直输给秀德，但比分的差距却越来越近。这就意味着诚凛在没有火神这个核心主力在场的情况下，其他的队员也在飞速的成长。
    除了两校之间的关系变化，绿间和阿婵的关系，也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在赛场上的时候，原本诚凛输了，相田丽子还看见绿间往阿婵的方向看，似乎担心她心中不快，但后来大约是私底下关系亲密了起来，只要有外人在场，他明面上就显得格外避嫌，生疏的仿若毫无交集。这别扭的劲头，让一旁看在眼中的高尾和成只想大翻白眼。
    但那天晚上以后，阿婵却总是为了照顾诚凛的队友而忙忙碌碌的，绿间想要找她，却根本找不到她单独一人的机会，而她呢，那晚之后，也再也没来找过他。只是偶尔秀德和诚凛单独训练结束的时间会微微错开，有时候绿间早些回来，可以看见守在民宿里的少女捧着蔬菜，从后院的水池里洗完回来。
    在路上视线交错，她总是会朝着他微微一笑。每当那个时候，高尾和成都觉得绿间一定很讨厌他在边上。
    高尾和成：……你自己闷骚怪我咯？
    说起来，其实秀德也有经理，但是因为秀德的经费充裕，伙食自有民宿准备，不需要自己下厨，她又是个女生，不像诚凛，教练也是女性，单独跟着一群男孩子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于是就没有前来。
    事实上……没来也好。
    虽然绿间跟她并无半点暧昧，可是如果跟阿婵碰见，他总是莫名觉得尴尬心虚。
    而直到集训快要结束了，自那天以后，绿间都没找到单独和阿婵相处的机会。他心情有些烦躁的单独出来买饮料，结果猝不及防就差点被一个倒下的篮筐砸到。
    ——原来是火神大我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晚饭时间不吃饭，跑在这个篮球场上瞎灌篮。
    灌篮灌篮，仗着自己的弹跳力，除了灌篮好像就不知道怎么用别的方式进球一样！
    绿间很不爽，察觉到了绿间的不爽，火神顿时也争锋相对的不爽起来。于是场上开始一对一，场下，偶尔路过的高尾和成和过来叫火神去吃饭的黑子一起蹲在灌木丛外，看着绿间把火神防了个密不透风。
    ……按理说，火神比起之前进步了许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绿间防守他却并没有变得更吃力。
    红色头发的少年察觉到了这一点，那锐利的眼眸中染上了些许困惑和不解，之前还为了自己弹跳力的增进而震惊生出的自信，又突然被打击的不可置信。
    看着他那副模样，绿间就忍不住来气，这就是阿婵所选择的诚凛——结果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吗！
    他忍不住冷冷的提醒道：“只要知道你一定会灌篮，后续的行动轨迹就完全可以猜得出来，只要知道这一点，谁都能防得住你，跳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高尾和成心中这才豁然开朗，然后又忍不住的打蔫——他们明明是对手，根本没有必要提醒的吧！
    奈何奇迹的世代仗着艺高人胆大，个个都极有个性，赢得太久太多太轻易了，骄傲的都想要给自己培养个对手出来，那才更有乐趣——但高尾和成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种天才的觉悟，他只要赢就好，而且赢的能有多稳就有多好。
    不过绿间说都说了，他也别无办法，只能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打了个招呼，“哟，小真。”
    绿间显然早就知道他躲在这里，因此毫不意外，看了他一眼之后，视线便落在了他身边的黑子身上。
    他原本想撑着气势，居高临下的说一句“冬季杯可不要让我失望”，但顿了顿，却问了一句：“你看见阿婵了吗？”
    黑子愣了一下，好像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没有。”
    高中之后他们多少都生分了一些，又为了不同的球队而战，虽说比别人更加熟稔一些，但却也时刻感觉得到，如今他们不再是一边的了。
    是对手，是敌人，身旁也有了新的队友，背负着新的期望。
    可是这句话，却好像当年还在帝光的时候一样。
    帝光也集训合宿过，当初帝光篮球部的经费比如今的秀德还要充裕好几倍，不需要伙食自理，但每次都会带上两个经理。因为阿婵容貌殊丽，在演艺圈里活跃了不短的时间，又纤细娇小，曾经被人群冲散过，谁一转眼没看见她一会儿，就经常仿佛不经意的问一句：“阿婵呢？”
    一队六个人，时不时轮流问一句她在哪，偏偏他们自己完全察觉不到问的次数有多频繁，个个都觉得自己装的很自然，很无意，却让一旁的桃井五月听得猛翻白眼。
    但别人为了显得自己很自然，很无意，如果看见阿婵的身影，也会很平淡回答那个询问阿婵下落的人，然后一队六个人，就时不时的轮流凑到阿婵身边，有事没事的扯点有的没的，然后装作自己的确是有正事找她的回来。
    桃井五月：……呵呵。
    这之前三年所养成的习惯，让黑子下意识的就回答了绿间。答完之后他才想起来，现在阿婵，绿间，黑子，已经不是同属帝光的队友了。
    阿婵和黑子同属诚凛，而绿间，他是秀德的对手。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告诉他她的动向。
    但黑子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道：“我出来的时候，阿婵还在餐厅。”
    意思就是现在她在哪，他就不知道了。
    绿间没有过多的客气什么，他朝着黑子点了点头，就带着高尾离开了。
    只是诚凛在海边的集训已经快要结束，再过两三天就会离开。一想起很快看不见阿婵，绿间抿紧了嘴唇，多少有些烦躁。
    他一开始没想过阿婵会来这里，本来心平气静，结果偶然碰见，那种不期而遇的巨大惊喜却让他更加挂念。但两校球队虽然偶有交集，吃饭，住宿，却都是分开的，绿间原本也没指望能接近她。结果她却拿走了他的眼镜，要去见他。
    然后就再也没有能靠近的机会。
    这顿时让他感到非常的烦闷。偶尔觉得，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那么亲密的在外面相见，也免得后来见不到如此牵挂。
    高尾和成虽然不可能把他心里的那些念头知道的一清二楚，但看着他一脸躁郁的模样，多多少少也猜得到是为什么。他干咳了一声——越是这种暧昧的事情，越是要显得特别正经，才能不会惹恼身边这个脸皮又薄性格又傲娇的好友——
    “最近樱井桑没来找你？”
    绿间不喜欢跟别人聊起自己的隐秘心思，他抿着嘴没说话。
    但高尾却没有如他所愿的转移话题，他笑嘻嘻道：“唉，还好最近的运动量大，足够发泄精力，不然你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到时候憋坏了可怎么办。”
    一听这话，绿间的脸都绿了：“什么欲求不满！”
    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声音就几乎跟着他同步的响了起来：“什么欲求不满？”
    绿间和高尾下意识便一起转头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他们刚才还在讨论的，那个名叫樱井婵的少女正站在他们身后。
    她恰好站在了一道路灯的光下，照的她几乎就像是刚刚从天上降下来，还没来得及收起光芒的神女一般耀眼炫目。
    绿间面不改色的将高尾往后一拨，镇静道：“没什么。”
    阿婵也没有继续纠结，她笑了笑道：“哲也去叫火神君吃饭，结果好半天都没回来，我就自己出来找他们了。你们看见他们在哪了吗？”
    高尾倒是准备回答，奈何绿间把他挡的严严实实。“嗯，看见了。他们马上就会回去。”
    说完，他顿了一顿道：“你吃了吗？”
    少女语气轻快道：“我已经吃完啦。”
    于是绿间就沉默了起来。
    高尾和成知道他没话接了，按照绿间那个闷骚的性子，估计“嗯”一声就要让开道去。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单独碰上一次呢。想起之前在走廊上跟这位碰见的时候，碍着他这个电灯泡，绿间只能憋着不说话，那他不如就在这里神助攻一次，当做补偿好了。
    这么一想，高尾就从绿间背后恨铁不成钢的冒出来道：“小真还没吃呢！要是樱井桑愿意的话，让小真请你去吃个饭怎么样？”
    这猝不及防的，绿间慌乱的就要去瞪他，“喂！！”
    但阿婵还没说话，就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有谁一个飞扑，从后边抱住了阿婵，撞得她朝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倒进绿间怀里。
    “阿婵！啊啊啊啊刚才我还在想是不是你，结果真的是你！一过来就遇见你真是太幸运了，我还以为要找上好一会儿，没准还会错过呢！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嗯？”
    绿间扶住了少女的手臂，帮她站稳了身形。但看着抱着她不撒手的俊秀少年，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黄濑？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要来比赛啊！”黄濑的手臂搂着阿婵，一双眉眼狭长的眼睛笑的宛若狐狸一样弯着。他白皙俊美的脸上神采飞扬，好像完全没有感觉这样有什么不妥，只是单纯的笑闹而已。
    “海常和桐皇——不过我听说诚凛在这里合宿，就提前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谁在他们背后粗声的“喂！”了一声，黄濑神经反射极为灵敏的伸手一挡，就把一个从身后飞来的篮球打到了一边。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夜色中慢慢走到了路灯底下，青峰大辉冷冷的看着站在一处的绿间和黄濑，还有被黄濑现在是一只手揽在怀中的阿婵，轻轻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