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但还没等黑子有什么动作，阿婵却又自己笑了起来，“啊，算啦，不用啦。”
    她终于用一只手梳好了头发，于是可以一只手握着马尾，另一只手空了出来，侧了侧身，自己拿出了发圈。
    少女微微低下了头，没有看见黑子那已经略微抬起，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的手。她抬手扎好了头发，松手扬眉，眉宇间神态飞扬鲜活，带着几分氤氲的水气，灵秀到不可言说。
    阿婵朝着身边的两位少年甩了甩脑后的马尾，语气轻快的问道：“哲也，你说我扎着头发好看，还是披着头发好看？”
    蓝色头发的少年诚实的回答道：“都好看。”
    但樱井婵对这个答案皱了皱鼻子，显然并不满意。她娇憨的转向了半靠在黑子身上的高大少年，期待的询问道：“火神君觉得呢？”
    “啊？啊——”一直沉默着看着黑子与少女互动的少年这才开口道：“都挺……好看。”
    这同样的答案，的确是实在的不能再实在的实话了，但对于女孩子来说，却等同于什么话都没有说。
    少女娇俏的皱了皱鼻子，有些失望的轻哼了一声。这时，已经有服务生过来，将诚凛众人带去一桌刚刚客人离开的空位上。阿婵转过脸去，想要去相田丽子的身边，让女孩子跟女孩子坐在一起，但她的视线突然凝聚在了店内的一点，然后愣在了原地。
    ——因为就在不远处，黄濑正在看着她。
    他不知道注视着这边注视了多久，却一直没有出声，直到阿婵发现了他之后，少年才露出了如同往昔般的灿烂笑容，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哟——阿婵，小黑子，小火神！”
    阿婵当然早就通过信息链感应到了黄濑的存在，不过，樱井婵却并不能够提前知道这一点。
    少女有些惊讶的露出了笑容，朝着自己的旧友走了过去，“凉太？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笠松前辈一起来看你们的比赛。”黄濑的视线自然而然的从她那湿漉漉的发尾，望到了她带着水渍的白色裙摆。他反手便将搭在椅背上的灰色西装外套递了过去。
    “笠松前辈好。”阿婵乖巧的先朝着黄濑对面的少年打了招呼，然后才态度极为亲昵，因为颇为熟悉，所以动作格外顺理成章的接过了黄濑的外套，系在了自己的腰间。诚凛的校服是水手服，而海常的校服却是西式制服，水手服针织衫，加上一件西装外套，多少显得有些不搭，但也正因为那种不协调，莫名的让那件明显是男性的外套，显示出了一种彰显主权的存在感。
    少女对此似乎毫无所觉，她站在座位边，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发现整个店子里最后的三个空座，其中两个就在这张四人桌上。阿婵转过头去，看向了身后正朝着这边走来的黑子和火神，体贴的询问道：“哲也和火神君坐这里吗？”
    火神看了一眼黄濑与笠松，又瞥了一眼黑子和阿婵，然后摇了摇头，“我去那边。”
    最后这张四人桌上，坐上了曾经同属于帝光的三人。
    黄濑与笠松相对坐在里面，阿婵与黑子相对坐在外面——这场景同时也可以这么形容：黄濑与阿婵坐在一边，而黑子与笠松坐在一边。
    在阿婵和黑子都低头看着菜单的时候，黄濑贴心的低声的对她说话：“换个座位吧？坐在里面比较好哦。”
    “为什么？”
    “我想要保护你嘛。”
    “才不要，”少女为少年那开玩笑的语气而笑了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裙子上都是雨水，椅子肯定湿了，到时候会打湿你的裤子的。”
    “擦一下就好了。坐在外面，到时候上菜可能有点不方便。”
    阿婵知道黄濑指的是可能会不小心蹭到什么污渍，她便甜美的朝他笑了笑，“上菜的时候我会注意的啦。”
    少年这才有些无奈的放弃道，“好吧。”
    他伸手拿过一旁的水壶，在少女的水杯里倒入热茶，然后放在了她的手边。
    那是跟少年平常一贯轻浮和爱开玩笑的样子，截然不同的认真神色。
    他认真的在关心着一个人，认真的在怜惜着一个人，也是认真的在保护着一个人。
    黑子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平静的合上了菜单，“我点好了。”
    “诶……好快啊！”眼看着前来记录的服务员慢慢走近，阿婵顿时也加快了翻阅菜单的速度。她有些难以抉择的皱起了眉头，然后咬了咬嘴唇决定道：“那……我就要一份跟凉太一样的好了。”
    “可是要不一样的会尝到更多味道吧？”黄濑微笑着建议道：“要是想尝尝我的口味，就吃我的好了。”
    “唔……”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少女顿时又苦恼的为难了起来。
    “那么，”她纠结的问道，“凉太你点的好吃吗？”
    “好吃啊。”
    “那，我还是点跟你一样的吧。”阿婵终于做出了决定，她微微松了口气，笑了起来，“这样凉太你吃完如果还喜欢的话，就可以吃我的了。”
    笠松也没忍住抬眼望了一眼对面的笨蛋后辈，果然看见对方戏弄不成反被撩的怔了一下。
    “好吧——”黄濑顿了顿，然后忍不住的扬起了嘴角。“都听你的。”
    而在将菜单交给服务生后，料理店的门又一次打开了。
    “老板！两位——”
    绿间真太郎和高尾和成站在门口，似乎没有带伞，而被淋了一身。
    绿色头发的少年，那总是梳理的十分整齐的柔顺短发，此刻湿漉漉的垂了下来，倒是让平常神色显得有些太过冷淡的绿间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他的神色有点低落沉郁，眼角还微微有些发红，带出了几丝难得一见的脆弱神色。但是，考虑到刚刚他才输掉了全国大赛的预选赛半决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由于不久前让他输掉了比赛的就是诚凛，因此这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会面，就陡然尴尬了起来。
    “哎呀……？”高尾和成先绿间一步的发现了他们，这个黑色短发的少年微微一愣，然后颇为热情的拽着绿间走了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樱井桑！”
    阿婵的目光在绿间的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看向了高尾和成。
    “高尾……君？”少女好像不大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他名字，因此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你好。”
    “你好啊，”他笑眯眯的朝着她招了招手，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这张桌子上的其他人，然后立刻非常亲热的拉住了笠松，“啊，说起来！这不是笠松前辈吗！”
    “你认识我？”笠松一脸莫名其妙，就这么被高尾和成给拽了起来。
    不过，他显然也察觉到了高尾和成是想要让奇迹的世代们在毕业后，各有胜负时聚上一会儿，因此倒也颇为配合的被他给拉走了。
    这个企图，绿间看着四人座上又空出了一个位置后，当然也察觉到了。这让自尊心颇高的少年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要转身就走。可是，当他站在桌子旁沉默不语的时候，黑子站了起来，坐了进去，将原本的位子让了出来。“绿间君，请坐。”
    绿间绷紧了嘴唇——他并不是想要让黑子让座的意思，而是——他一点也不想跟他们坐在一起。但现在再拒绝也太晚了一些，更何况店内也没有其他的空位，而听店外的风声——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最终，少年还是板着脸坐了下去。
    “点菜，点菜。”察觉到绿间的心情不大轻松，黄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般的将菜单递了过去，“小绿间想吃什么？”
    绿间抿紧了嘴唇，显然心里憋着一股气的接过了菜单。
    而作为刚刚的胜利者，黑子与阿婵都沉默着不再说话。黑子原本就并不是话多的人，阿婵却似乎是为了不再刺激到他，而收敛起了刚才轻快欢愉的模样。她双手叠在桌上，趴了下去。少女白净秀丽的半张脸埋在手臂之间，只用一双黑白分明，湿润澄澈的眼睛，犹如初生小鹿般的怯怯望着对面的绿间。
    绿色头发的少年一开始还绷着脸，然而被这样的视线所注视着，没过一会儿，他就咬牙切齿的放下了菜单，瞪向了阿婵。
    “……你点了什么？”
    阿婵眨了眨眼睛，却不说话。她一脸无辜天真的伸出白腻纤细的手指，将绿间手中的菜单按在了桌面上，然后倒着认真寻找了一会儿，在自己刚才点的食物边轻轻一点，便又立刻收回手指，朝着绿间讨好的一笑。
    绿间接收到了她的笑容，他抿了抿嘴唇，生硬道：“……那么我也要这个好了。”
    黄濑在一旁撑着侧脸，看见了阿婵那安抚的笑容。他扬了扬眉毛，觉得这种感觉实在很罕见。
    这种……输了的，被人小心翼翼的安抚着的，感觉……
    在帝光的时候，他们从来都理所当然的觉得，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但是……
    黄濑想起了那场输给了诚凛的练习赛，以及刚才秀德输掉的比赛。
    他忍不住的观察起了斜对面绿间的表情——当然啦，一看就猜得出来，大概哭过了。
    很不甘心吧……那种心情。
    因为黄濑也体会过，所以他非常明白。但是，也因为那次失败，他明白了许多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明白的事情，并且相信在明白了这些事后，他一定能变得更加强大。
    ……绿间，也一定会想明白的。
    这么想着，黄濑看向了他身边的黑子。从坐下开始，他就一直显得非常沉默，虽然黑子一直话就不算多，但话少到这个份上，却也格外少见了。是因为一天之内连续高强度的比赛了两场，而太累了吗？
    ……等等，说到这个……
    黄濑突然想了起来道：“我之前听说，如果小黑子赢了比赛，阿婵你会有特别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