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赤司那天晚上，又在梦里见到了这个场景。
    睡梦中少女的笑容，要比记忆里的更加清晰和艳丽。
    阿婵坐在他的身边，但是要比之前坐的更靠近一些。
    她带着笑意，正凝视着他。
    她背后满天的群星闪烁，在她的身旁氤氲出朦胧的辉光。而她近在咫尺的肌肤莹润皎洁，红润柔软的嘴唇带着轻快的弧度，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中闪烁着明亮而动人的笑意，整张脸上都绽放着一种明丽的光辉。
    这可能是上帝所创造出来的最美的造物，就这样带着笑容闭上了眼睛。
    她姿态柔顺的俯过身来，再一次轻轻的亲吻了他。
    赤司既能感受到嘴唇上的温热柔软触感，却又莫名的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见她和自己接吻的姿态，所以他非常确定，自己应该身在梦中。
    他“看见”阿婵在梦中没有抱住他的脖颈——她亲昵的拉着他的手。
    前一个动作多少带有些强制的意味，但后一个动作，却是一个不用担心对方拒绝，所以才能安心做出来的温和姿势。
    ——的确，梦境中阿婵不用担心被赤司推开又或者拒绝，因为这本身就是他的梦，如果他绝不想提起，她就不可能会出现。
    一个人的理智即使再强大，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所以梦这种无法伪装和掩饰的事物，才常常让人难以面对。
    在赤司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之前，他看着阿婵的笑容，那些在现实里无时无刻不压在心头的责任和考量，都不复存在。他安静的看着她，觉得她真的很美。
    但是，当她靠了过来，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身处梦境的时候，那些原本烟消云散的抗拒就突然又回来了。
    赤司征十郎会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会令人惊讶事情。
    每个人都会在某一天遇见一个人，然后喜欢上一个人，有所差别的，不过是时间早晚。
    可是这个人……
    他望着星光下，坐在后门楼梯上，闭着眼睛接吻的红发少年和黑色长发的少女。
    梦中他的表情不同于现实那时的错愕——神色温和，安静的闭着眼睛的少年，在月光下，侧脸显得非常温柔。
    温柔的……让这个作为旁观者的赤司征十郎，都有些发怔。
    “我喜欢你……”
    他听见阿婵的声音温柔又甜美的传来，“阿征……”
    赤司心里猛地一慌，当他惊醒的时候，就看见紫原的脸出现在他的正上方，这让刚刚睁开眼睛的少年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
    “唔？赤仔？”
    不过，紫原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见他睁开了眼睛，紫色头发的高大少年站直了身体，退了开去，“真难得，赤仔也会有睡过头的时候啊……”
    赤司神色不大好的捂住额头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时间显示他比往常起晚了十五分钟。
    而单薄的毯子此刻让他觉得莫名的闷热，赤司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全身都黏糊糊的。
    他不大舒服的坐直了身体，然后听见门外已经传来了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娇柔的声音，最为清晰。
    “青峰君？需要多加一个荷包蛋吗？”
    “啊？啊，谢谢，不用了……”
    “喂，女神陛下，你怎么不问问我？”
    “那好吧，”赤司听见那个声音带着无可奈何般的温柔笑意，“那么，灰崎君还需要荷包蛋吗？”
    “——我不要。”
    “灰崎君你不要捣乱啦！——阿婵我还要，我还要一个蛋~”
    “话说，赤司还没有起来吗？”
    “不知道诶，刚才紫原不是进去叫他了吗？”
    “真难得，副部长居然有要别人去叫的一天。”
    “说起来，黑子呢？”
    “桃井同学，我在这里。”
    “呜哇！什么时候在的！”
    “黑子一直都在好吗？五月。”
    然后，他就听见那个娇柔的声音说道：“我去看看副部长？”
    不过，当阿婵走到门口的时候，紫原正好从里面打开了门，然后无意的将她拦在了门外。她只听到了一声房间内浴室门被关上的声音。
    “樱仔。”紫原顿时就像是看见了甜蜜的巧克力般，柔下了眉眼。他弯下腰来，几乎习惯性的将她圈在了怀里。
    阿婵非常顺手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副部长呢？”
    “啊，赤仔啊……”紫原懒洋洋的蹭了蹭她的脸颊，“他说要先去洗个澡……”
    听见了他的回答，餐桌旁的桃井便有些好奇的问道：“一楼的房间很热吗？我们昨天开了窗户，有风，觉得还挺舒服呢。对吧？阿婵？”
    阿婵笑了笑，“是啊。”
    “还有！”眼见着紫原抱着阿婵就不撒手，桃井忍不住的跑了过来，把阿婵拽了出来，“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啦！”
    青峰在心里默默的为她点了个赞。
    而大概是短发的原因？男孩子洗澡的时间通常都很快，赤司出来的时候，时间倒还来得及。
    只是他的头发虽然吹过一遍，看起来还是有些湿润，阿婵看着他还带着水气的模样，觉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花瓣带露的玫瑰。
    “副部长，”她帮他端来了早餐，看着他露出了微笑，“早。”
    赤司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阿婵身上的朝着她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早。”
    他现在看着樱井婵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恍惚，简直记不清昨天晚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现实迈进了幻境之中的。
    这种感觉让赤司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他想从阿婵的神色中观察到些许蛛丝马迹，然而那个少女温柔浅笑的时候，却几乎什么也看不出来。
    没有人知道阿婵在想些什么。
    所有人和她乍一接触的时候，都觉得她像是一片温柔浅浅的澄澈湖泊，但事实上，赤司却觉得她是一片汹涌神秘的大海。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阿婵昨天晚上得到了怎样的讯息：
    【接触目标时间五秒钟条件达成。】
    【启动分析程序……】
    【请提供分析问题】
    【我可以和他生下孩子吗？】
    【请稍后……】
    【结论：被选中人发育初步完全，基因强大，建议在备选人中升至为第一优先顺序。】
    第一优先顺序。
    那也就是说，赤司的基因强度，甚至要超过灰崎，虹村，黄濑，青峰，和紫原。
    阿婵顿时感觉自己真切的体验了一把人类社会的谚语——人不可貌相。
    在个子相对娇小的赤司身上得到了这样的惊喜，阿婵就忍不住的把目光转向了黑子。
    ……说不定，黑子的基因强大程度，也会给她一个惊喜？
    但是现在并不是对黑子出手的时候，一味地贪多，最后反而容易什么都得不到。
    于是阿婵在绿间和赤司两个名字中来回思索，最终还是选择了赤司。
    因为，既然系统判定他为第一优先顺序，那么她就没有理由延迟了。
    不过，赤司似乎开始刻意的躲避她。
    阿婵倒也并不在意，她在桃井的努力教授下，认真的学会了怎么视频通话，以及怎么录视频然后发送出去。这样一来，即使桃井不在，她也能够自己回复朝仓风斗的短讯了。
    学会了录视频后，阿婵先用摄像头录了一个小视频发送给了黄濑，算是实验练习。
    与此同时，她还发了一条短讯过去：“看！”
    而黄濑回复的语气非常惊讶和错愕：“唔哦？！小樱井会用手机录视频了！？真是了不起。”
    这种惊愕的语气让阿婵忍不住的鼓了鼓嘴巴。
    她现在还是不习惯打字，也打不出很长的句子。这种地球人的落后科技对于已经可以星际旅行的康斯特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笨拙和繁琐了。因此她回复的短讯通常都非常的短，短到不是熟悉的人，几乎猜不出是什么意思——而这已经是阿婵尽到了最大努力的结果了。
    “气！”
    阿婵就发了这么一个字，黄濑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在说“表示的这么惊讶也太过分啦”。
    于是他很从善如流的回复道：“嗯嗯我的错我的错，小樱井这么聪明，会用手机录视频一点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嘛。”
    阿婵便又艰难的在手机上打出了一个“一。”
    而黄濑的回信看起来非常开心：“是吗？我是第一个收到的吗？好开心啊小樱井！”
    不经意路过阿婵床边，瞥见了一眼这种对话模式的桃井表示：“……”
    黄濑君，你……你也是厉害的要上天了……
    但朝仓风斗目前显然是无法达到黄濑这样的阅读理解水平的，所以每当他发短讯过来，阿婵就录个视频发过去回复。
    一开始收到视频的朝仓风斗懵了一下，还以为阿婵是不是点错了哪里，直到打开以后，他才在阿婵略带歉意的解释中惊讶的发现原来这年头，居然真的有人对手机苦手到了如此地步……
    而更让他觉得有些惊讶的是，即使是用手机随便拍拍，没有找光线，也没有对角度，这个少女看起来，依然非常非常美丽。
    久而久之，他也干脆发起了视频来，然后就变成了视频对话。
    等一军的人出去训练后，阿婵便打开视频对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以免朝仓风斗有什么问题要跟她讨论。
    朝仓风斗对于她长得这么漂亮，居然不加入戏剧社，而加入篮球社，成为保姆一样的随队经理感到非常不解——尤其是，阿婵每天打开视频通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放在餐桌上，然后开始收拾餐桌去厨房洗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当红偶像皱着眉头，有些难以接受。
    他倒不是对于做家务有什么蔑视的意思，但他就是觉得……有着如此美貌和演技的少女做这种事，实在有些辜负她的美好。
    她美的让人觉得几乎能和俗世隔绝，完全不应沾手这些琐事，她只需要一直一直的美好下去就够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但阿婵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即使知道自己的躯壳是按照人类最高审美制作的，她也不会真的了解在人类眼中，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因此她如实的回答道：“因为不洗碗的话，下一次吃饭的时候就没有碗用了啊。”
    朝仓风斗：“……”
    他无语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虽然长得看起来很聪明，但在某些方面，倒是跟笨蛋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