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这座村子并不大，但去车站接人，一来一回多少也需要点时间，但阿婵还没走多久，樱井良就总是忍不住的朝着门口张望。
    少年人还没有多少掩饰的经验，因此往往一眼便被人看出端倪，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樱井良正是情窦初开，恋慕少艾的年纪，而樱井婵呢？她实在有太多足够让人一见钟情，然后恋恋不忘的资本。
    这种事情，长辈没有必要多加干涉，反而还显得尴尬，于是樱井夫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自顾自的跟山本闲聊，但山本先生便顿了顿，似乎开始为阿婵考虑这个变数发生后，樱井家还算不算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樱井良算得上是个优秀的男孩子，而樱井家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比其他那些亲戚更稳定和安全……
    对比之下，山本先生思考了片刻后，对樱井夫妇顿时更加热情了起来，甚至话锋一转，直接换了个角度，从让阿婵变成养女的角度，委婉隐晦的换成了，“我看阿婵和良君挺合适”的这种话。
    樱井良有些发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出了山本先生的言下之意，顿时显得有些错愕和慌乱，樱井夫妇也有些措手不及，他们连忙尴尬的笑着，将话题引走，像是什么也没有听明白一样。
    见他们如此反应，尽管山本先生非常惋惜，却也知道再多做纠缠，只会徒劳的惹人厌烦罢了。
    他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便也只好笑着跟着换了一个话题。
    而没过多久，樱井良便听见了有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他抬头望向门口，终于看见了那个纤丽的少女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
    少女的声音清软娇美，她一抬眼便对上了樱井良的视线，于是朝着他笑了笑，然后朝着客厅中，听见了响动望了过来的众位长辈微微弯腰行礼。
    而她话音刚落，她身后便紧接着转出了一道陌生修长的身影，礼貌的跟着她，朝着客厅中的众人鞠了鞠躬。
    ——只见那是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年。
    他有着一头柔顺的金色短发，肌肤白皙，眉目清秀俊朗，白色的t恤勾勒出他好看的肩膀线条，和少年特有的青涩漂亮的腰肢轮廓。他外面罩着格子衬衫，清爽又温和，亲切的像是邻居家的青梅竹马，但那过于精致的眉眼之中，又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距离感。
    但无论如何，他整个人站在那里，眉眼温和的时候，简直像是发着光一样的吸引着别人的视线。
    更别提他不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的——他和樱井婵站在一起。
    这两人的美貌同时映入眼中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那种冲击力简直让人说不出话来。
    樱井良看着阿婵将那个叫做黄濑凉太的少年带到了后院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即使是自己的父母，都还有些转不过神来。
    樱井夫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是……那是阿婵的男朋友？”她一只手抚上脸颊，发自内心的感叹道：“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啊，刚才站在那里对我们笑着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简直就跟画一样。”
    樱井良没有说话，他抿紧了嘴唇，忍不住的感觉有些气闷。
    而另一边，黄濑也在好奇樱井一家人的身份。
    他跟在阿婵的身后，询问道：“是那家人要成为你的监护人？”
    阿婵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山本先生希望他们能收养我。不过……”
    她话没有说尽，黄濑却已经明白了，“……他们不愿意？”
    阿婵朝他笑了笑，“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住在一起也会很尴尬啊，而且本来一家人过得好好的，突然多了个外人，不愿意才正常吧。”
    她说的很对，而且谁也无法指责樱井夫妇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黄濑望着阿婵平静的面容，突然莫名的感觉有些愤怒和生气。
    他有些受不了阿婵这样的人，要接受这样颠簸流离的命运，她明明这么美好，却要被人嫌弃和拒绝。
    “你在担心我吗？”见他突然不说话了，阿婵看着他歪了歪头，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想跟陌生人住在一起的，寄人篱下多难受啊。反正爷爷奶奶在东京的那套房子我还可以继续住在那，生活费的话……打工兼职也不是养不活自己，模特赚的钱其实也不算少啦。”
    但即便如此，黄濑还是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他郁闷的转过脸去，望着远方很不走心的附和，像是个跟自己闹起了别扭的孩子道：“说的也是哦。”
    而因为原本为客人安排的房间已经排满了，阿婵只好为黄濑在客厅里的屏风后面铺开了被褥，好在他并不介意。
    明天葬礼就要正式开始了，因此今夜，大家洗漱完毕后，都睡的很早。
    阿婵和樱井夫人在一个房间里休息，没过多久，樱井夫人便沉沉的陷入了梦乡。而阿婵安静的躺了一会儿，便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
    她原本就睡在靠门的那一边，此时便悄无声息的披上了衣服，拉开了纸门，朝着客厅走去。
    夜凉如水，月光如练，寂寞的照耀在院落之中，天地间都是一片寂静。
    其他人似乎都已经陷入了梦乡，但阿婵走到客厅门外的时候，却听见了从里面传来了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黄濑似乎正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阿婵迟疑了一下，抬手在门上轻轻的敲了三下，吸引了屋内的人的注意，“……黄濑君？”
    里面的声音一下子便顿住了，没过一会儿，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黄濑的身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从里面打开了纸门。
    “阿婵？”
    少年姣好精致的面容在夜色中显出一种皎洁的光辉，但少女此刻凝望着他的目光，也盈盈柔柔的如同蕴含了一整个璀璨星空。
    阿婵没有说话，她只是垂下了眼眸，然后伸出了手抱住了对方。
    黄濑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好一会儿，在那一瞬间里，少年的脑子里飞过了许多念头，但他最终一个也没能抓住。
    阿婵看不见黄濑的表情，只感觉到他低下了头来，在她耳边有些声音发涩的问道：“……怎么了？”
    他迟疑的抬起了手，试探着放在了阿婵的肩头，他笨拙的放轻了语气，像是在哄着一个脆弱的孩子：“那个……是睡不着吗？要我陪你吗？”
    阿婵沉默了许久，这时才低低的在他的胸前发出闷闷的声音，“嗯……”
    她白天显得那么安静平淡，直到此刻，语气中才带出了些许失去了亲人所该有的惶然和委屈无措。
    黄濑摸了摸她的头，将她带进了房间里。
    他让阿婵睡在了他的被子里，像个大人那样为她掖了掖背子，便盘腿坐在了她的身边，朝她笑了笑。
    “但是明天晚上还要守夜吧？不睡是不行的。”他的语气很温柔，望着阿婵的视线也是温柔的，“所以还是睡吧，不用害怕或者担心，我会在边上的。”
    黄濑那双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如此深邃，恍惚中给人一种极为深情的错觉，阿婵望着他，终于像是被他所安抚了那样，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虽然打定了“今天晚上大不了不睡觉”的决心，但半夜的时候，黄濑还是迷迷糊糊的躺在了阿婵身边，他半梦半醒间，似乎是看见阿婵被他的动静所惊动，而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睛，裹着被子朝着他身边凑了过去，然后把被子慷慨的分给了他一大半。
    于是待到第二天黄濑彻底清醒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少女被他整个抱在怀里，他们紧紧的靠在一起盖着被子，却已经偏离铺在地上的被褥好长一段距离了。
    她的睡颜恬静而温婉，长发披散在身后，如云如雾，黄濑一不小心就看晃了神，想起了她喝醉了酒的那一次——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睡颜，而这是第二次，他又一次在清晨发现自己正将她抱在怀中。
    少女的身体一如既往的温暖柔软，然而正因为那感觉太过美好，黄濑反而动也不敢稍微动一下了。他透过窗户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好在还没有天亮，他试图从阿婵身边将自己的身体抽离，可是没拉开多少距离，便身形一顿，停下了动作。
    他望见少女的指尖正勾缠着他的衣摆——她一开始一定抓的非常用力，才会在布料上留下了那样明显的皱褶，然而不管清醒时她紧握着用了多少的力气，在睡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松懈了开来，只余下了几只手指，无力的蜷缩在他衣摆上的皱褶上。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已经足够的令人怜爱了。
    黄濑忍不住朝着阿婵的方向倾过身体，将她抱了起来，重新放回到被褥上，再将被子为她盖好。
    他就那样望着她望了许久，直到阿婵的睫毛微微轻颤了一下，黄濑这才连忙闭上眼睛躺倒装睡。
    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躺下时刘海挡在了他的眼睛上，这样就算他的眼珠在眼皮下控制不住的转动，阿婵应该也不会发现。
    黄濑努力的假装自己的呼吸悠长，跟一个睡熟的人没有区别，他紧张却又有些期待着阿婵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做些什么，但阿婵却过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动作。
    就在黄濑以为她大概会直接离开的时候，一只细腻柔软的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顶。
    直到阿婵轻手轻脚的离开，又溜回自己的屋子里，黄濑才神色复杂的睁开了眼睛。
    他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忍不住捂住了脸，“什么啊……”
    他抱怨着，却涨红了耳尖，“这算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