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谁是我们的敌人

推荐阅读:重生了,回到小县城当豪门轮回乐园逆天邪神踏星女帝攻略楚倾歌万相之王重生之最强剑神覆汉国潮1980夜的命名术

    舂陵刘氏宅中,几个年轻人又背着家主刘良,在谋划造反的事了。
    “文叔说得对,贼就是贼,指望绿林是靠不住的。”
    说话的是刘氏兄弟的发小朱祐,他初闻绿林在南方大败官军时颇为欣喜,这意味着荆州新军大受打击。
    可旋即又闻绿林兵军纪极差,攻打安陆时屠了城,大掠妇女,朱祐勃然大怒。
    “孟子说得没错啊,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说的就是绿林之辈。”
    这便是他们这群人和绿林的本质区别了,绿林多是失去土地的贫民、渔夫、猎户和犯罪的轻侠组成,皆是“无恒产者”,若有能养活自己的资产,他们也不会聚众造反。
    而以舂陵众人则不同,刘縯、刘秀,还有一同参与此事的堂弟刘嘉,都是前汉宗室、大地主家的儿子,自己就有数十顷不等的田产,衣食无忧。而且三人无一例外,都去常安上过太学,接受礼乐儒经熏陶。
    朱祐的家境虽没他们富裕,但却做过太学高弟侍讲,相当于大学讲师,实打实的高级知识分子。
    这样的“有恒产者”,他们反对新朝,并非因为活不下去,而是现实利益受损,是渴望建立新的秩序,恢复“汉家制度”。在看到绿林暴露出底层与无序的一面时,自视甚高的朱祐自然瞧不上眼。
    朱祐甚至认为,刘氏兄弟寄希望于同绿林合作的打算,是时候打住了:“否则引了绿林来南阳,将舂陵当安陆屠了,毁我田畴,掠我妻女,如何是好?”
    “仲先误会我的意思了。”刘秀却道:“绿林确实是贼,这没错,混乱无序,山头林立,各不统属,军纪也天差地别,才做下了这骇人听闻之事。”
    “彼辈滥杀无辜自然要痛谴提防,但想要成就大事,却也少不了他们。”
    刘秀看着兄长和众人道:“我在常安时,曾有幸读过贾子《过秦》篇,秦始皇一天下后,六国豪杰磨刀暗恨,但就算有留侯博浪沙之刺,最先高举义旗反秦的,却是陈胜吴广。二人皆是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
    “陈吴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在此之后,山东豪俊如高皇帝、项羽,才并起而亡秦族矣。”
    “如今的绿林之辈,岂不是与陈吴有些相似?不对,他们还远远不如,陈胜吴广至少还会借扶苏项燕之名,打着张楚旗号。我听说绿林虽有数万人,却一直没有文书、号令、旗帜,首领只自称渠帅,次者为三老,所以整整四年仍未成事。”
    “但以绿林兵的谪戍之众、竹木农具,却打得甲兵精良的荆州新军大败,由此看来,彼辈虽自限于才能与见识,不足以成事,却能够为王者前驱。”
    “绿林缺的,正是一位高皇帝!缺的是兄长这样,定下一个目标,引领他们往前走的首领人物。”
    刘秀看向兄长刘縯,他经常自比于汉高祖,而伯升高名全郡皆知,舂陵的小团体也服他。
    “绿林还需要萧曹、留侯、灌绛、荆王刘庄、楚王刘交之辈。”
    刘秀指的是自己,他以前汉荆、楚二王为目标,在小团体里也客串萧曹的角色,朱祐、刘嘉及一同谋划的姐夫邓晨等人,则颇似丰沛功臣灌婴、周勃等。
    “没有吾等,绿林再过十年都是贼,只知道流寇抢掠,破坏而无建树;但若与吾等合力,稍加引导,便能摇身一变,成为义军、汉兵,最终恢复汉家制度!”
    这一番见识让朱祐佩服,这也是他愿意跟舂陵刘氏冒险的原因,伯升骁勇无畏,而文叔老成有谋,这兄弟俩在前队首屈一指,放天下亦是翘楚人物吧?
    “文叔说得不错。”
    刘縯深以为然,刘秀的分析,基本道出了他们与绿林的关系:虽然成分截然不同,但都以朝廷为敌,这便是两方合作的基础,光靠舂陵刘氏是无法对抗前队新军的,得借助绿林之力,才能搅动时局。
    所以一如刘秀所言,对绿林既要拉拢,也要提防,更得渗透,让他们最终为己所用!
    刘縯点了从弟刘嘉的名:“孝孙,你且携带礼物,去一趟绿林山,拜会几位渠帅。”
    “只要反对新莽伪朝的,不管南方绿林还是东方吕母樊崇,都是刘伯升的朋友,至于其他,等灭了王莽后再说!”
    ……
    地皇二年七月初七时,荆州新军进剿绿林失败的消息,还装在驿骑背上的朱囊里拍马赶来,没传到常安,第五伦的大婚并没有受到耽搁,如期举行。
    茂陵马氏,作为新娘,马婵婵真是操碎了心。
    她大概是最累的新娘了,不止要担忧自己的婚事,还得将家事一一叮嘱母亲和父亲的几个妾。毕竟这两年马援外奔,她母亲当时尚是妾室,不好出面,而弟弟年纪又小,家中这几十口的衣食住行,上百人经营的庄园产业,都是马姑娘张罗的。
    甚至连出嫁这种事,她都得插手才能让事情顺利。
    这也是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大赦后才出嫁的原因:若父亲还像以前一样没着落不能露面,而自己又嫁出去了,这家谁来管?
    如今随着皇帝大赦,她总算能稍稍安心,但这份安心又被焦虑所取代,毕竟要离开自己生活十多年的家,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和夫家的人相处。
    这焦虑感让新娘昨夜都没睡好,初七鸡鸣才过,她就起来做准备,穿上纁裳缁袘时哈欠还不停,只能掩着口,外着皮衣朱貉,繁露环佩,内有长裾连理带,脚上穿着漆画屐,以五色彩为系。
    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重得抬不起头。再一瞧铜镜,马姑娘都快不认识自己了,然后便得坐在里堂,等待新郎上门亲迎。
    她一向是极乖的,凡事听父亲安排,但对于这场婚姻,自己心里还是愿意的。第五伦过去两年跟她起码通了二三十回信,马婵婵都将帛信一一收好留着,也有厚厚一摞了,这其中的郎情妾意,又岂是帛上的矜持客气能掩盖得了的?
    平旦刚过,天色大亮时,第五氏家的车来了,第五伦带着锣鼓喧天的阵仗抵达茂陵马府门前。马援作为家主人在大门外迎他,这还是自北征接了那马鞍后,第五伦第一次得以进门。
    这一趟,他要来把自己相中的“小马儿”牵走。
    马援与第五伦在大门反复作揖几次,那眼神依然是又爱又恨,确实是真老丈人无误了。只带着第五伦入内,去宗庙里拜见马家列祖列宗。
    “马氏始祖,乃是赵国的马服君。”
    第五伦听愣了:“赵……赵括?”
    “赵奢!”马援不高兴地纠正,也就是赵括他爹。
    而顺着牌位往下追溯,第五伦还发现,有一个汉武帝时的大叛逆:重合侯马通,正是是马援的曾祖父。
    第五伦早就听说过了,马通是汉武帝宠臣,曾北征匈奴,亦是江充同党,参与了巫蛊之祸。然后马通和他弟弟马何罗,还谋划了一桩大新闻:带刀入宫,刺杀汉武帝!
    结果被汉武帝忠诚的匈奴侍从金日磾惊觉,一通抱摔将马氏拿下,此事导致马家被族灭,只剩一个庶子苟活。事后汉武帝觉得还不够,遂将马氏改为“莽氏”。
    “所以,若非为了避王莽之讳改了回来,现在就是莽援、莽婵婵了?”
    因为这层关系,马家对汉朝是真的没任何留恋,难怪与新朝捆绑得那么紧密,一旦改朝换代,妥妥的被清算对象,现在正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不过马援在知晓第五伦大志后,还能答应联姻,相当于默认,他决定将马氏跟第五伦绑一起,在大船倾覆前,求一条新活路了吧?毕竟谋反大逆这种事,姻亲是绝对要被牵连的。
    仪式到这时候,不得不提一下马氏的嫁妆,当真摆满了好几个庭院。
    从小对马援最好,也最理解他的老大马况已死,他的儿子给堂妹送来了一整套的《齐诗》,马婵婵自己亦是学过的,往后可以传诗书于子孙。
    第五伦只暗道:“大父一直希望能传一份‘家学’,如今也算诗书传家了。”
    虽然第五伦不在乎,可能让老爷子高兴的事,他都愿意做。
    而马家老二,远在东南的扬州牧马余,虽然他自己回不来,却让家里人送来了馈钱二百万作为嫁妆,是第五伦家礼金的两倍,也相当于第五氏目前的财富,确实大方得不行。
    听说马余在扬州干的不错,执行王莽的赦令,正在招降会稽的叛贼瓜田仪。
    马家老三,增山连率马员则因地制宜,让人赶了上郡好马五十匹南下,给侄女当嫁妆。这数量是第五伦家出马的十倍,且匹匹高大可作为战马,都够第五氏组建一个骑兵队了。
    秦汉女子是有财产权的,这些嫁妆都将作为新娘的私产,也是她在夫家立足的基础。
    这婚事是如老一辈希望的,办得体体面面了,但嫁妆太高和彩礼太厚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事,民间有凑不齐礼金讨不到老婆的男子,亦有很多攒不够嫁妆而无法出嫁的孤女。
    唯独马援本人没拿出太多东西来,他朋友多,又乐善好施,分家时的家底早就败光了。
    且想想大半年前,马援在新秦中还是麻匪头头,有牛马羊数千头,谷万斛,可他南下前却叹息说:“凡殖货财产,贵其能施赈也,否则守钱虏耳。”
    于是马援尽散牛羊财产分给追随他的众人,让他们愿意从良的从良,不愿的就去军中投奔万脩,而马援自己只身衣羊裘皮绔,空着手南下。
    当初太过大方,现在才发现手头有些紧张,欲做守钱虏而不得。亏得女儿这两年管着产业有了点积蓄,否则连出嫁的钱都不够。
    这让马援有些不好意思,表露了此意,倒是第五伦暗道:“文渊……不对,丈人行,你真是骑驴找马。”
    第五伦心里美滋滋的:“你,不就是这次婚姻,最好的嫁妆么!”
    ……
    PS:为白银萌人在梧桐下加更(1/11)。
    谢谢老高一直以来的支持。

本文网址:http://www.66shuku.com/xs/2/2006/1703487.html,手机请浏览:m.66shuku.com/book/2006/ 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