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八 悲.撞

    近藤大尉神情愉悦，浑身放松，坐在零战的驾驶舱里，眼神游离于214号梅塞施密特和98式反射瞄准具之间，他右手稳握操纵杆，左掌控制节流阀，大拇指搭在机炮发射按钮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中薗盛孝大佐和加藤少佐描述中，几近无敌的周至寒居然这么好对付，让自己轻易形成T型进攻。
    就在98式反射瞄准具显示214号梅式已进入300米射程，瞄准具的环心即将套住梅式时，近藤眼前的梅式突然做了一个侧翻滚游出瞄准具，机翼切割开空气的阻力猛地下沉，往自己机鼻的右下方疾掠，速度和姿态的变化之快，犹如雄鹰。
    这个变化，完全出乎近藤的意料之外，刚才他占据绝杀的T型轰击位置时，作为一名王牌飞行员，他瞬间就把梅塞施密特此时所能做的机动动作全部预判并封堵。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周至寒居然会作死般的往自己枪口上撞来。
    近藤微微右压杆后轻推，零战的机头向右并下沉，瞄准具轻易套住214号梅塞施密特，开火，打出一记长射。
    “哒哒哒……”
    赤红色的弹雨喷涌而出，擦着梅式斜指天空的机翼上方滑过，距离机身尚远。
    “八嘎！”
    近藤大尉大声骂道，真是活见鬼了，刚才这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完全偏出，这架梅塞施密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令自己的射击提前量判断失误。
    说的慢，实际上两架战斗机之间相隔300米，双机交错接近比眨眼都快。
    电光火石意念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近藤的脑海：中国人无法开火，是想用战斗机和自己相撞同归于尽？
    近藤大尉意随心动，猛拉操纵杆，零式战斗机从小角度俯冲的姿态中改出，机头划出一个弧线，向上拉升。
    自家的战斗机是不是坚固耐艹近藤还是有数的，这架火柴盒是绝对碰不过德国佬的梅式的，就算自己开火击中214号梅塞施密特，但距离太近了，零战即便不被撞到，也会被梅式爆炸产生的碎片波及，自己就坐在一层铁皮里，没有任何保护，有可能被随便一块弹片带走。
    近藤都怀疑，自家的火柴盒能被梅式的机翼轻松捅穿。
    他拉升后回头，心脏猛跳的同时暗自庆幸，果然和他判断一致，梅式就出现在刚才零式所在的位置上，如果刚才他不向上拉升，此时两架战斗机有可能已经撞到一起，火柴盒一挤就扁，连跳伞的机会都没有。
    近藤大尉后背出汗，加速向前飞，他要和梅塞施密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名中国人真是疯了，居然敢使用帝国飞行员在关键时不要命的打法。
    见零战拉升加速向前，214号梅塞施密特从翻滚中改出，迅速倒飞，紧紧咬住，追了上去，周至寒现在要做的就是死死缠住零式，限制住近藤，不让他轻易获得开火机会。
    周至寒刚才这一招用看似十分凶险，其实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有的王牌飞行员必须具备精湛的技艺，绝佳的判断能力和反应能力。
    近藤既然是日军的王牌飞行员，他不可能不知道没有火力的214号梅塞施密特若想取得胜利或者打成平局，唯一的办法就是撞击。
    近藤也不可能不知道，他自己驾驶的零式只是一层铁皮，撞不过硬朗的梅式。
    日本人的零式就是一个火柴盒，近藤自己还能没点逼数？
    在伦道夫空军学院时周至寒了解到，日本军事训练这方面跟美国是完全不同的，日军追求的是让学员不计个人利益，效忠天皇，并为日本而战。
    几个世纪以来，日本人的教育理念就是，如果为国家战死，可以获得最高荣誉。
    日军培养飞行员其中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反复灌输一个理念：“不畏死，不投降，临死前寻求与对手同归于尽！”
    日军的飞行员都有这种信念，所以近藤不可能想不到周至寒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寻求和他同归于尽的打法。
    周至寒在穿越前，曾看过日本帝国陆军航空飞行员尾宝桑原的日记【神风】：
    军人不论国籍，遵守的是相同的规则，最大的不同就是如何执行。
    例如美军士兵在接受检查时忘记刮胡子或者没有保持鞋面干净，可能会被罚去做一些额外的小事情。
    然而，对于日本学员，即便是一个最轻微的违规或者是最小的一个错误，等待我们的都是最严厉的惩罚。
    我们从抵达训练营的那刻开始，冷酷无情、无休止的体罚，就伴随着我们的整个训练过程，有些体罚残酷到我们中的一些人都没有能够幸存下，无论我们任务完成的有多好，教官总是能找到理由挑我们的刺，于是体罚变成了我们训练的一个组成部分。
    体罚有两个目的，一是确立铁的纪律，二是培养无畏的战斗精神。
    对于体罚，教官的解释是，任何人只要能承受住教官的体罚，他都不会害怕敌人，在面对强敌时他会宁死不屈，在面对强敌即便是死也会和对手同归于尽。
    所以，周至寒在面对对手T型进攻时，立刻决定使用两败俱伤的打法，要么撞上对手，要么逼迫零式避开。
    近藤愤怒了。
    刚才中国人使用殷麦曼机动送死，他却下意识地使用滚桶机动防御而错失机会，现在敌人直接撞上来，他却被吓得躲避，这让他颜面尽失。
    刚才这一突然变化，立刻引发了所有观战人的各种不同反应，老百姓们看的是热闹，他们不懂什么战术，只知道谁先跑了或者被击落就是谁输。
    而各国的军事观察团以及周至柔，山口多闻他们都能看出来，刚才214号梅塞施密特用同归于尽的打法逼迫零式退让。
    山口多闻和中薗盛孝，加藤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214号梅塞施密特居然会有两败俱伤的打法逼迫近藤拉杆躲避，拱手把难得一见的绝杀机会浪费。
    “八嘎……”山口多闻气得脸色铁青，近藤大尉的贪生怕死有失帝国的脸面。
    见214号梅塞施密特用两败俱伤的打法在绝境中占了先机，周至柔紧绷着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下，但张慕飞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猛然提到嗓口。
    “总司令！我总觉得不对劲，从开战到现在，周上校始终没有开火，这不是他的风格，我怀疑他的战斗机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
    闻言，周至柔和陈纳德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异口同声叫道：“什么？”
    张慕飞是王牌飞行员，身经百战，丰富的作战经验不是周至柔和陈纳德可比，他一直觉得不对劲，但并没有往梅式没有火力上想，直到刚才214号梅塞施密特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撞击鬼子的零式，张慕飞才想到梅式多数是被人做了手脚。
    “慕飞，如果至寒的战机真的被人做了手脚，怎么办？”
    周至柔焦急问道。
    张慕飞摇摇头，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有办法周至寒也不会用同归于尽的打法。
    陈纳德耸着双肩，脸上写满焦虑：“如果没有了子弹，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让他下来。”
    “他不会下来的。”张慕飞摇摇头，这一刻他想起了淞沪会战期间，死战不退，壮烈殉国的战火梁鸿云。
    周至柔脸上写满悲伤，他知道周至寒绝不会先撤退，否则也不会出现刚才拼死撞向零战的那一幕，他稍一沉思，立刻自己发电报：命令，太平寺机场所有人员不得离开，如有离开者，立即将其抓捕。
    “我怀疑，盟国第一王牌的战斗机的武器系统出现了问题。”
    一名英国军事观察团的成员对他的成员们说道。
    “极有可能！”
    另外几名英国人也都认同。
    虽然看不见214号梅塞施密特里坐着的就是周至寒，但现场的所有英国人都希望中国人能取得胜利，周至寒在支援英国作战期间，为皇家空军立下赫赫战功，全英国人民都记得他，在这几名军事观察员的心中，周至寒一直还是盟国第一王牌。
    实际上，不光是英国军事观察团，另外一些国家的军事人员也看出了端倪，如果不是武器系统出现了问题，214号梅塞施密特没有傻到往零战的枪口上撞，去寻求两败俱伤的打法。
    空战出现了转机，神情黯然，正准备离开的蒋校长夫人停下了脚步，她拿起望远镜仰望天空：“有这样优秀的血性军人，中华民族不会亡！”
    空中，两架战斗机展开了追逐与摆脱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