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靶子

    汇丰和新世纪金融发布的预警信息，犹如两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横盘好几个月的房市终于溅起了水花，开始小幅度下跌。
    媒体唯恐天下不乱，开始展开各种报道，发表对房市的悲观情绪。
    在这种背景下，次级房屋贷款债券价格综合指数ABX开始暴跌。从几个月前的100点直线跳水下跌到60多点，多头大亏，空头大赚。
    在此人心惶惶之际，华尔街40号的会议室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戴伦，我算是彻底服气了，你这投资眼光比我强。”
    彼得·泰尔朝坐在他对面的夏景行竖起了大拇指，心服口服。
    原先彼得·泰尔还有些担心替远景资本做空次贷，会使得他的克莱瑞资本承受一个亏损累累的坏名声。
    但现在这种担心已经完全消失了，克莱瑞资本帮忙代管的那只15亿美金基金，如今已经触底反弹，达到了18亿美金规模，盈利超过20%。
    夏景行笑眯眯的看着彼得·泰尔，他和对方的合作还算愉快。
    前段时间局势不明朗，克莱瑞代管的那只基金一度亏损了三、四亿美金，彼得·泰尔时不时就跟他唠叨，劝他谨慎一点，不要搞到最后不好收场。
    这些话，一半是站在朋友立场的提醒，一半是站在合作伙伴立场的通知。
    不过彼得·泰尔还是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完全没有插手基金的运作。
    如今，基金终于打了个翻身仗，彼得·泰尔作为子基金名义上的管理人，也来参加他们的小型庆祝会。
    “CDO和CDS市场目前波动还不大，我们的主要盈利都来自做空ABX指数，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多多观察，留心市场动向。”
    刘海也发表起了意见，只是他顾忌彼得·泰尔在场，故意说的很保守。
    彼得·泰尔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次贷衍生品市场有可能还会起波澜？”
    刘海表情严肃道：“这个谁都无法保证，毕竟房价坚挺了那么多年，出现一些波动也是极有可能的，我们得耐心和谨慎一点。”
    彼得·泰尔心中泛起了嘀咕，不会是怕自己跟风，故意这么说的吧？
    泰尔不仅仅是一名企业家、风投家，更是一名对冲基金经理，他职业生涯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金融衍生品交易员。
    具备基本的金融素养，同时又近距离观察了夏景行的操作，泰尔对于次贷市场的看法，也渐渐改变了。
    原先他并不认为做空次贷是一个好的选择，可现在觉得真香。
    他有预感，危机还在酝酿，接下来还会有更大的事发生。
    夏景行斥资几十亿美金做空次贷，这也间接佐证了他的猜测。
    几人就接下来的计划安排交流一番后，刘海和江平出了会议室。
    彼得·泰尔没有离开，他坐在原位，思考良久后，看着夏景行说道：“戴伦，我也想做空次贷。”
    夏景行猜测泰尔留下来有话对自己说，没想到是这事，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做你的啊！”
    “我需要先征求你的同意。”
    彼得·泰尔表情诚恳的看着夏景行，道：“你委托我帮你管理基金，虽然我没有具体操作，但也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
    从某种层度上讲，你们算是我的老师。
    现在我要拿着你们教的技巧去做空次贷，如果不事先征求你们的同意，未免太没有道德了，这种事，我做不来。”
    夏景行乐了，还碰上一个谦谦君子？
    “没关系的，这个市场很大，你想去做空就去，只是你必须考虑清楚，我可不承担任何责任。”
    彼得·泰尔笑着说：“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出现任何问题，我自己会独立承担一切责任。
    谢谢你，戴伦，你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夏景行心说，我开阔个锤子。
    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他也阻止不了彼得·泰尔的行为，反而不如顺水推舟，换个人情。
    另外，彼得·泰尔眼下的蠢蠢欲动，其实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心里甚至巴不得彼得·泰尔大规模投资次贷，越大越好，正好掩护远景资本的行动。
    “次贷做空之王”的名头，谁想要谁就拿去吧，反正他不想要。
    “哦，对了，戴伦，我决定取消咱们之前定的基金管理费，算是对你的回报。”
    夏景行稍稍有些惊讶，他之前曾和彼得·泰尔拟定了一份合作协议，把15亿美金交给克莱瑞资本管理，借用一下他们的名头，不用付收益分成，但每年会付克莱瑞资本2%管理费。
    算起来也不少了，一年至少是3000万美金，如果基金大幅盈利，规模迅速膨胀，管理费还会更多。
    这么大一笔钱，彼得·泰尔说不要就不要了，貌似豪气过头了。
    但，彼得·泰尔接下来的话就让夏景行释疑了。
    “我希望克莱瑞资本和远景资本能达成合作，在次贷的投资上，咱们互通消息，共同进退。”
    夏景行渐渐回过味了，原来彼得·泰尔是看上了我的投资眼光，想卖好于我。
    不得不说，这小子做了一个十分聪明的选择。
    相比那点管理费，跟对人投资赚的才叫多。
    “没问题，我同意了。”
    彼得·泰尔很高兴，说道：“戴伦，如果克莱瑞资本赚到钱了，我一定给你一笔不菲的顾问费，这个数……”
    泰尔比了五根手指头。
    夏景行摇头轻笑，“你已经免了管理费了，这个顾问费就算了吧。咱们可是最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
    彼得·泰尔笑了笑，“那好吧，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随时联系我。”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客气的！”夏景行哈哈大笑。
    达成了目的，彼得·泰尔没有再逗留，起身告辞，笑呵呵的离开了，他急着回去处理设立新基金的事。
    见到彼得·泰尔离开后，刘海又回到了会议室。
    他看着正在养神的夏景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刚刚观察了彼得·泰尔的表情和眼神，那小子可能会偷偷摸摸跟在我们后面做空次贷。”
    夏景行暼了刘海一眼，他完全没想到后者居然观察的这么细致，出乎他的意料。
    这也侧面说明，刘海对公司，对他都是非常上心的。
    “你的猜测是对的，他刚刚已经和我说了，他想设立一只做空次贷的基金，我同意了。”
    刘海一脸不解：“干嘛要同意啊？那小子什么都没干，就跟着我们捡了大便宜。”
    夏景行把刚刚和彼得·泰尔的聊天内容又复述了一遍。
    “算他识相，还知道免了我们的管理费，不过你干嘛不要顾问费啊？”
    刘海摇头，“美国人讲究生意归生意，不会记你人情的。”
    “不需要他记人情。”
    刘海觉得依自己对老板的了解，肯定没这么简单，多半在挖什么坑。
    思考一番后，刘海试探性问道：“你是想让彼得·泰尔替我们承担什么因果吗？”
    “因果这词，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替我们背锅。”
    夏景行笑着说：“我要把彼得·泰尔捧成华尔街空神！
    有机会再给他拍部电影，家喻户晓的那种大制作。从硅谷走向华尔街，创业者、风投家、空神，宝藏斜杠男孩儿。
    哦，他还是个同性恋，更有话题性了，电影票房肯定不错。”
    刘海没听懂什么宝藏斜杠男孩儿，但听懂了其他的，老板是想把什么都推到彼得·泰尔头上，甚至连顾问费都不收，不留什么手尾，狠的一逼。
    “这倒是个好办法！”刘海点头，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富有深意。
    “哦，保尔森那边呢？我们要不要也捧他当一个空神？”刘海问道。
    夏景行淡淡一笑，“他啊，怕是不用我们捧，他都开始募集第二只基金了，动作可比瞻前顾后的彼得·泰尔快多了。”
    刘海点头，“这倒是，保尔森是个狠人，他投资次贷的信心和狂热丝毫不亚于我们。”
    “对了，景行，大家都开始募资了，我们要不要继续募集新基金？”
    夏景行摇头：“暂时不要，他们都是第一只次贷基金，或者之前规模太小，我们不一样，你算算，我们最近募资多少了？
    缓缓吧，我们又不是LP的爹，料想也募集不了多少。
    等基金成绩出来了，不用我们找，LP就会挥舞着支票叫我们爸爸了。”
    刘海笑了笑，觉得这个比喻很是形象。
    “那好吧，先以业绩为主，我们自己还管理着15亿美元的直投基金呢。”
    夏景行笑呵呵说：“什么15亿，你要记清楚，我们只有2只4亿美元的直投基金。”
    刘海立马意识到说错话了，另有7亿美元的资金被他们投资给了8只马甲基金。
    别的不说，论打法之猥琐，他们也算是独一号了。
    不过，事出有因，一想着夏景行推测的几百万人无家可归的场面，他就有些不寒而栗，没人能承受那么多民众的怒火，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多树几个靶子出去吸引火力，他们则躲在暗地里数钱，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