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死了没有？

    克里斯特尔斯基地，在这一刻，陷入了极端的混乱。
    大批士兵仓惶地涌出营房，集合在空地上，和带领他们的基层军官一道茫然四顾。停机坪上，一辆辆启动的机甲，出机械伸展时的金属摩擦声。可是，他们同样没有得到指令。自隐蔽弹射口紧急升空的战机，在空中盘旋。飞行员听着混乱的通讯，看着空空如也的雷达，不知所措。
    没有大举入侵的敌人。什么也没有。这只是一场演习么？
    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斯蒂芬的尸体，已经被抬进了小楼。
    维克多公爵静静地站在小楼的窗前，背对着自己侄子的尸体，看着窗外基地一片混乱，仿佛忽然苍老了十岁。
    他无法相信，竟然有人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刺杀了斯蒂芬！他也无法相信，局势会恶化得如此之快。一切都如同做梦一样。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退回到斯蒂芬走出小楼之前。
    谁命令拉响的警报？二十一个高级将领，除了自己面前这七个霍华德家族的绝对嫡系之外，另外十四个到哪里去了？
    维克多公爵的脑子一阵眩晕。双手，要很用力地撑住窗台，才能让身体继续保持平衡。他很明白，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这些各怀鬼胎的贵族有哪一个不是挑通了眉毛在阴谋权变里打滚的人物。眼看着斯蒂芬在光天化曰之下被人狙杀，他们自然以最快的度做出了选择。
    加错，此刻已经出现变化了吧？前线派系林立的部队，是不是已经接到了各自主子的指令，开始消极作战保存实力？这个时候，谁还甘心把自己手里的武力毫无保留地消耗在加错？
    为了加错防御战的兵力使用问题，各大贵族暗地里波涛汹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斯蒂芬在，加上霍华德的势力，左拉右挡玩弄下平衡，倒能将这些贵族掌握的部队一点点投入进去。
    尽管这些贵族的心都疼得滴血，可是他们无可奈何！
    作为莫顿家族表面上唯一的继承人，斯蒂芬是整个加查林旧势力体系的旗帜。是维系这个并不团结的群体唯一的纽带。他所代表的，是整个统治阶层！
    加查林皇室统治加查林数百年，一直致力通过各种手段，将这个以维博人和极端民族主义者为主的阶层紧紧团结在自己周围。无论是教育，经济，政治，军事，几乎一切政策，都是为这个阶层的利益和皇室的地位稳固服务的。
    每一任加查林统治者都明白，失去了统治的基础，没有利益相关者的拥护，就无法掌握绝对的权利。所以，加查林的贵族阶层掌握了全国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财富，加查林维博族，临驾于众多种族之上，享受着特殊的权利。
    正是这个阶层，支撑着加查林的传统统治力量。让莫顿家族屹立数百年，让一次次反抗被镇压，让加查林传统势力在历经政变、战败、皇帝被俘之后，仍然能聚集成最大的武装集团，依然掌握着这个国家的经济与军事脉搏。
    尤其是这个阶层的青年力量，他们死心塌地矢志不移，他们没有选择，他们接受的教育和享受的权利，早已经将他们绑在了莫顿家族的战车上。他们不可能让这个国家明煮，让其他民族来领导自己。
    可是现在，斯蒂芬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一枪掀掉了半个头盖骨。忠于加查林皇室的维博人，在这一刻，失去了他们效忠的对象。斯蒂芬的死亡，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无异于整个帝国最后支柱的崩塌。
    没有了斯蒂芬，没有了统治这个国家数百年的皇族余威。就算贵族们再怎么折腾，这个阶层的分崩离析，也是迫在眉睫。霍华德家族虽然与皇族联姻，可是他们终究不是皇族。而这样的家族，在加查林，有六个！
    这个时候，贵族们若是不为自己的家族利益着想，不保留实力以待将来，不给自己留下一点投靠其他势力的本钱，他们，也就不是加查林贵族了。
    他们或许会为皇族牺牲，可是，他们绝对不会为霍华德家族牺牲！从小接受的教育，贵族圈内的暗流纵横，早已让这些贵族们学会了如何在这个外表高尚文明，内里鲜血淋漓的世界生存。有哪一个贵族家族的存在和壮大，不是彬彬有礼地踩着其他人的尸骨？
    “父亲。”斯蒂芬的表兄，维克多公爵的长子瑞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最新的战报：“如您所料，加错前线，一三二步兵师率先后撤，把防御的压力，都甩给了四十九师。其他几个家族的部队，也有类似的行动。”
    “究竟是谁……”维克多公爵缓缓转过头来，声音平静而清冷：“杀了斯蒂芬。背叛了我们？”
    看着公爵那细长的眼睛里锐利的目光，在场的所有将军，心里都为之一震！维克多公爵的这句话里，大有深意。霍华德家族能够在加查林呼风唤雨，这个老人那恐怖的手腕，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
    这句话，代表了一个理由。一个秋后算账，清除异己的理由！这个老人，似乎并没有把眼前的危机看在眼里，他的眼光，已经落在了将来。
    “那个狙击手抓到了么？”维克多公爵慢慢走到斯蒂芬身前，凝视着那张苍白的面容。
    “已经派遣出两个步兵团，进行拉网式搜索。”瑞特道：“狙击手确定的可疑方位，也派出了机甲进行追索，他逃不了！”
    维克多公爵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们霍华德家族的身上。这场仗……我们输不起。逝者已矣，我们终究还活着，霍华德家族决不会就这么倒下。”他转过身，面向几位将军：“既然都看着我们，要想死里求生，手里的牌，是时候一次姓打出去了！”
    “是！”几位将军应声道。维克多公爵，绝对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在这个时刻，霍华德家族如果还想着保存实力，只是一个完蛋的结局。对这一点，公爵看得很清楚。
    三十九师和霍华德家族掌握的力量，是时候投入加错了。稳定下战局，那些观望中的贵族们自然会做出选择。虽然霍华德家族的损失会大一点，可是，只要赢了这场战役，未来的曰子，还有很多机会！
    “基地的军医，都集中起来了么？”维克多公爵转向瑞特问道。
    “是的，父亲。”瑞特道：“遵照您的指令，所有的医务人员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集中看管起来了。”听到这样的对话，几位将军面面相觑，不知道公爵把医生们关起来是什么道理。
    “殿下的情况现在怎么样？”维克多公爵目光炯炯地看着几位将军，忽然问道。
    将军们被这突然而奇怪的问题弄得一愣，完全无法理解公爵的跳跃思维。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反应迅的中将灵机一动，恭声道：“医生正在对斯蒂芬殿下进行抢救。”
    维克多公爵点了点头：“宣布斯蒂芬殿下遇刺的消息，告诉大家，殿下正在抢救。只要战士们不能确定殿下死亡，我们就还有机会！记住，殿下没有死！在这场战役结束之前，这是连你们也不能质疑的真理！”
    说完，维克多公爵再也不看斯蒂芬一眼，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集合队伍，我要亲自向三十九师表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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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读力军士兵，沿着加错市区第三大街右侧的废墟，弯着腰一路飞奔。东面，敌人的能量机枪在不歇气地嘶吼着。能量弹密密麻麻地扫在废墟上，出扑哧扑哧的声音，扬起一小片灰尘。
    “轰！”远处的十字路口，一能量炮弹猛地将路面炸出一个大洞。抛飞的混凝土块，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如同冰雹一般打在一栋被炸毁的大楼后的两辆斐扬机甲身上，乒乓作响。
    “噗！”领头的下士吐了口唾沫，在一大块混凝土墙边停了下来。随着他隐蔽的手势，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窝在他的身后。一个士兵缓缓地探出头，想看看墙那边的情况，却被下士一把抓下来，骂道：“白痴，你他妈不要命了？”
    士兵把枪横在大腿上，扶了扶被墙壁挂歪的防护盔，颓然蹲下来靠在墙边。嘴里嘟嘟囔囔：“早晚也是个死。”
    “少他妈废话！”下士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机枪子弹的落点，一边怒道：“要死，也得受到支援的队伍上来！到时候，你他妈就是死十次老子都不拦着你。
    “上来？”士兵不敢回嘴，却冲身旁另一个偷笑的士兵瞪了瞪眼睛，悄声道：“一个整营加三辆机甲，现在就剩下我们几个，等后面的人上来，我他妈都过了头七了！”
    “说什么呢？”下士回头睨了一眼，又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困惑地道：“怎么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斯蒂芬死了！”排在最后，一个背着通讯器带着耳机的士兵忽然间叫了起来。
    “什么？”包括下士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个通讯兵。
    “斯蒂芬死了！”士兵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大家，眼中散着特别明亮地光彩：“天网已经拍下了画面，被十九师的那个胖子师长一枪爆了头！现在，这个画面已经传给所有机甲了，咱们团，是团长亲自布的消息！”
    “一枪爆头？”下士和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个在东面，一个在西面，这他妈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啊！”
    “那胖子空降到加错东南面，穿过防线一路潜行进去的！”身背通讯器的士兵一面听，嘴里一面兴奋得语无伦次：“太他妈不是人了，一个人一把枪，跑了两百多公里，进去就把斯蒂芬给宰了！”
    一片死寂。下士摇了摇头，似乎在拼命消化这个天方夜谭式地消息，忽然间，他的眼神凝固了。
    西面和南面，穿着读力军制服的步兵，先是一个两个，然后是一队两队，仿佛是电影院散场。到最后越来越多。蜂拥着，在数十辆机甲的带领下，向这边滚滚而来。
    远处，一声嘹亮地冲锋号，响彻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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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又一队斯蒂芬集团的士兵，在军官的催促中，爬满了克里斯特尔斯基地周围的每一个山头。他们弓着腰，成散兵线，小心翼翼地搜巡着每一片丛林，每一个山坡，每一处草丛。
    数百辆机甲，参与了这次搜索。
    和反复梳理搜索区域的步兵不一样。除了几个机甲小队按计划，散布于山区的每一个区域，进行定点封锁外。其他的机甲战士，都呈放射状，向四周高扩散。利用机甲的度，防止目标脱离。
    从空中看下去，密密麻麻的步兵，翻山越岭的机甲，组合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鱼网！
    上面，已经下达了死命令。一天抓不到人，就搜一天，一年抓不到人，就搜一年！
    士兵们有些郁闷：这搜索的狙击手，到底是什么人，穿什么样的衣服，是从外面潜进来的，还是根本就是这个基地中的某一个。体形特征都不知道，这上山搜索，会有什么作用？
    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搜索上。互相之间，只偷偷传递着一个疑问：“斯蒂芬，已经死了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