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特殊的奖励？

    这样的词汇让绿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问道：“什么奖励？”

    “唔，据说如果赢了的话，就能得到一个‘胜利之吻’？”

    绿间脸色很不好看的问道：“赢了秀德的奖励吗？”

    “不是，是如果赢了正邦的奖励啦。”阿婵没有否定，她显得有些好奇的问道：“但是这件事情应该只有我们诚凛的人知道，凉太你从哪里听说的？”

    “今天比赛的时候，坐在我们前面的女生，认识你们诚凛的替补哦。”

    少女这才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她笑了笑道，“嗯，是为了鼓舞士气啦。那时候跟正邦战斗的很激烈，所以就开玩笑的商定了下来。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找我要履行约定。大家都是很正直的人啊。”

    “诶，没有人要求履行吗？小黑子也没有吗？”

    “哲也也没有。”阿婵看向了斜对面沉默不语的少年，并没有说谎——因为，那时候是她自己主动赠予了他不曾要求兑现的奖品。但她却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哲也是特别的。”

    “诶——”黄濑并没有意识到后半句话意味着什么。听见没有人要求履行承诺，他顿时露出了有些高兴，却又有些抱怨的神色：“好浪费啊！小黑子！”

    低头不语的吃着东西的少年，这时才抬起眼来，看了黄濑一眼。“黄濑君的话，不管想要多少奖励，都有很多女生愿意的吧。”

    “那个嘛，虽然是这样的……”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被刺了一下的少年拿起了茶杯，他抿了一口茶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道：“但是，如果不是阿婵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小绿间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无聊。”

    “……小绿间真是一点也没变呢。”黄濑看着对面板着脸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啊，说起来，秀德也有女经理吧？小绿间有得到过什么奖励吗？”

    绿间：“……”

    看着他那副反应，即使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黄濑也懂了。

    就在这时，阿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少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显得有些惊讶。

    大约觉得店内的环境有些吵杂，她朝他们露出了抱歉的神色，然后站了起来，离开了店铺。

    剩下的帝光三人只听清了少女站起身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樱井阿姨？晚上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樱井……阿姨。”黄濑微微蹙起了眉头，“是阿婵现在的那个监护人啊。”

    绿间点了点头：“似乎是。”

    “说起来，他们一家虽然是阿婵的监护人，但是根本就没怎么照顾过她。”黄色头发的少年似乎知道很多关于阿婵的事情，他用一种毫无所觉的，理所当然的语气抱怨道：“真的有好好肩负起监护人的职责吗？学费啊，生活费啊，都是阿婵自己去打工赚够的，也总是一个人生活。这样的话，监护人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啊。”

    黄濑提起了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这让绿间心里微微一沉，想起了那天在篮球场上少女泛红的眼角。他没有说话，继续听黄濑说了下去。

    “虽然我也知道，监护人有自己的孩子，当然会更优先自己的孩子……但是，我只是觉得……”黄色头发的少年有些烦闷的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很心疼啊。”

    明明不过是一个喝着茶水的高中生，但他说话的神态，却像是握着酒杯的大人一样，认真而又审慎的思考着极为现实的事情：“……要是我能赚到更多的钱，然后可以供养起阿婵就好了。真希望她能够轻轻松松的，不需要再那么辛苦……”

    话说到“赚钱供养”这里就已经有些奇怪了，但黄濑却一本正经的继续说了下去：“而且，还要考虑结婚啊，以后孩子啊的问题……”

    听到这里，绿间立刻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你在说什么梦话？”

    黑子也瞬间加入了进来：“现在还不是睡觉做梦的时候，黄濑君。”

    “咦！！你们都不支持我！！小绿间就算了，为什么小黑子连你也！！！”

    眼见着黄濑对着黑子又开玩笑般的耍赖打滚起来，绿间的视线忍不住的转向了店门。

    那扇黄色的木门紧闭着，没有丝毫缝隙的阻挡着外面的狂风暴雨……

    在外面打电话的话，虽然店门外有挡雨的屋檐，但是风那么大，也绝对会被雨水打湿的非常狼狈吧……出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道：“我出去看看。”

    黄濑“诶？”了一声，却没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出口阻拦，黑子也只是沉默的看着他拉开了店门，然后走了出去。

    绿色头发的少年反手关上的店门，瞬间便阻绝了他的视线。

    ……阿婵在那里。

    绿间君现在，跟她在一起了。

    虽然很明白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但黑子哲也还是感觉到了心脏处，那有些令他怔然的苦闷感。

    ……

    绿间并不知道，也并不关心身后因为他的举动，而让多少人产生了多少微妙的情绪。

    因为比起那个，他更在意眼前这个，他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的站在门外的少女。

    樱井婵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手里握着手机，显然已经结束了通话，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去。大风卷裹着雨水，从各种缝隙间吹打在少女身上。原本只是有些潮湿的衣服，现在几乎已经是完全湿透了的贴在了少女身上。但即便如此，少女却似乎毫无所觉一般，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绿间惊愕的顺手关上了门，然后将她拽了过来。

    “樱井婵！你在做什么？！”

    “我……”樱井婵被他拉到了身边，这才有些恍惚的回过神来。“啊……是真太郎啊……”

    她这样的反应，令绿间感到了一丝异样和不安，少年皱起了眉头，迟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少女却像是连别人说话的语言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样的呆怔着，“刚才樱井阿姨说，老家的福利院打电话给她……爷爷，心脏病发，好像快要不行了……”

    绿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樱井婵是被她的爷爷奶奶养大的，她的奶奶在她国一的时候就去世了，而爷爷一直在福利院里。

    如果爷爷也去世了的话……他慢一拍的才反应过来，如果她爷爷也去世了的话，在这个世界上，这个少女该是何等的孤独一人……

    无论如何，这已经不是可以继续回去聚餐的情况了。绿间抿了抿嘴唇，对她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先送你先回去。”

    “……”

    “你现在脸上的表情……可不适合出现在那些人面前。我去帮你把书包拿出来，然后跟你们教练说一声，在这里等我一下。”绿间转身正想要进去，却又发现了一件自己刚才漏掉的事情。

    他伸手解开了阿婵腰间属于黄濑的外套，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少女的肩头。

    “……外套，我帮你还给黄濑。你不要让自己着凉了。”

    少女披着他宽大的制服，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看着她这副模样，绿间忍不住焦虑的拉开了门，走了进去。

    跟温暖吵杂，人声鼎沸的店内相比，店外那寒冷黑暗，一片凄风苦雨的环境，简直犹如是另一个噩梦般的世界。

    他不能把她留在那样的世界里太长时间——

    黄濑看着绿间急匆匆的走了回来，正要开口打招呼，却见他眉头紧皱的径直走到了诚凛的桌子上，低头朝着诚凛的教练说了些什么。

    相田丽子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担忧的蹙紧了眉头，朝着绿间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的点了点头。

    这让黄濑感觉有些异样的皱起了眉头。他看着绿间又去跟高尾和成告别般的拿回了自己的书包，然后朝着这边走来，而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阿婵的监护人打电话过来，似乎是阿婵的爷爷出了什么问题。”

    绿间倒也没有废话，他将黄濑的校服搭在了他的椅子上，然后拿起了阿婵的书包。“我先送她回去。”

    他说的又急又快，几乎没有给其他人追问或者插嘴打断的余地。黄濑和黑子都被他带来的那个消息给冲击的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绿间已经非常迅速的离开了。

    当因为离开了樱井婵的身边，而焦虑不已的少年再次回到店外那个黑暗的世界之中，他看见失魂落魄的少女披着他的外套，仍然低着头，安静的站在原地时，绿间心中那烦闷难言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些，却又升起了另一股焦躁的心情。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两个人都慌张起来的话，要怎么办才好啊？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恢复了冷静。从店门口放置雨伞的篮子里借走了一把诚凛的雨伞，撑开在了少女的头顶。

    像是被他的动作无意识的牵引着神智，少女有点茫然的看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头来。

    “走吧。”那直到现在，似乎还无法从最后一位亲人的坏消息里回过神来的模样，让绿间带着些叹息的柔和了声音，将伞面朝着少女的方向倾斜：“……我送你回家。”

    算他们运气好，在大雨中顺利的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虽然阿婵那迷茫的表现，让绿间觉得出租车司机没准觉得他是个用□□拐骗少女的罪犯。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终于顺利的到达了阿婵的住处。

    从外表来看，这所房子和其他的房子并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当绿间从阿婵的书包里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门之后，他才发现这间房子，有多么的……孤寂。

    那种孤寂，也许是来自于屋内那种空旷的感觉，而之所以感觉空旷，则是因为这间房子里有人活动居住过的痕迹，稀薄的简直像是没有一般。

    这是绿间第一次来到阿婵的家，他曾经想象过阿婵的家会是什么样子——她很温柔，很娴静，所以家里的环境应该很典雅，很温馨吧，就算一个人居住，也一定过得非常恬淡沉静——

    因为，什么样的环境，就会生活着什么样的人。

    但他却从没想过，那样美好的少女所生活的地方，会是这样冰凉的房间。

    也许说到底，不管是他也好，黄濑也好，青峰也好，甚至赤司也好——

    他们都不清楚，孤独一人的生活，对于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女来说，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压力和重负。

    都说可以从一个房间看出房间主人真正的模样，那么，在那些温柔，娴静，开朗的表象之下，这个少女所隐藏着的，最为深刻，最为核心的特质——跟这个冰冷沉寂的房间，是一样的吗？

    绿间忍不住的看向了玄关外的客厅，以及通向二楼的楼梯。

    他们站在门口，所以打开了玄关处的灯光，但是客厅里的却没有。

    于是从玄关处看向客厅另一端的楼梯所在，就像是看着一条，从光明走向黑暗的道路。

    他看着那不远处的，仿佛要一直蔓延下去没有尽头的黑暗，仿佛看见了少女每一天，都这样沉默的孤身一人，走入那片沉寂的阴影里。

    显得，如此孤独……

    绿间想要去驱散这片黑暗。

    他准备去打开客厅里的灯光，但刚刚转过身去，这样的动作却似乎刺激到了一直安静着的，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毫无回应的少女。

    她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衣摆。

    这让绿间愣了一下：“阿婵？”

    然后，他感觉到少女的额头，轻轻的抵在了他的背后。

    “真太郎……”樱井婵从背后倚靠着他，低哑着呼唤出了他的名字。“真太郎……你要去哪里？”

    那声音从一开始的空茫，慢慢的渗露出了真切的悲恸和颤抖，还带着畏惧她一松手，他就会立刻消失不见的不安。

    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了……

    绿间并不清楚要如何安慰身后那紧紧的拽着他衣摆的少女，他只能抬手推了推眼镜，然后沉稳的回应道：“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