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青峰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篮球部了，因此很多事情，他都并不清楚细节，只知道大概。他知道他离开后，紫原似乎与赤司一对一的对抗过，紫原一开始几乎是压倒性的将赤司远远甩在身后，却在最后的时刻，被赤司击败。

    五月的对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某种惊悸，“……我总觉得，部长自那以后，就变的好陌生……”

    而且，怪不得五月会让阿婵来找自己，如果对方还和赤司在交往中的话，她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恐怕是知道，阿婵已经和赤司分手了吧……

    脑海中转着这些念头，青峰盯着阿婵，盯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说道，“——那又怎样？”

    阿婵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歪了歪头，好像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就算你跟赤司分手了，那又怎样？”青峰面无表情的转开了脸，显得有些心烦意乱，“我为什么要回篮球部去？训练的意义是为了取胜不是吗？既然不需要训练我也可以战胜对手的话，那么去篮球部又有什么意义？”

    听见这话，阿婵轻轻的叹了口气。见她露出了微微有些困扰和烦恼的神色，青峰像是感到了无趣，而“啧”了一声，站了起来。

    然而他正要离开，却突然听见她说：“那么……青峰君，不要和我交往？”

    “……你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会做吗？”

    准备离开的少年顿时停在了原地，他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的沉默了很久，然后终于转过了身体。

    “虽然我提出来的时候的确是个玩笑，不过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答应了的话，那就不是玩笑了。”

    “可以啊。”阿婵看起来却并不在意的跟着站了起来。她站定在他的身前，说道：“我并不讨厌青峰君啊。”

    “……这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而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但是，”少女的眼眸澄静，“如果最后能在一起的话，喜不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这句话，就仿佛是在讽刺青峰那句“既然最后能得到胜利，那么训练又有什么意义”，少年因而抿紧了嘴唇，“——你如果想用这种激将法让我去训练的话，那就太低级了，阿婵。”

    不过，阿婵却的确只是在单纯的阐述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察觉到了语言在此刻显得有些多余，好像只会带来更多的误解和迷惑，阿婵只好不再回答关于训练的话题，而拍了拍他的手，说，“青峰君，低下头来。”

    青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尽管有些迟疑，他还是朝着她微微弯下了腰。

    于是阿婵拉住了她的衣襟，仰起脸来，亲了亲他的嘴唇。

    “嗯……虽然现在变得这么冷漠的样子，”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是青峰君的嘴唇还是很温暖，很柔软的呢。”

    “啊，不对，不是青峰君……”她笑着说道，“唔，是不是应该，叫阿大了呢？”

    “！”

    然后，尽管青峰一直不知道，这样的开头是否正常，但无论怎样，他们真的开始交往了。

    他原以为他们会相处的很尴尬，很生疏，很局促——具体来说，他可能会显得很笨拙。

    但没想到，阿婵很自然的便与他亲密了起来。

    他开始等她结束部活，然后一起回家。因为不想接近篮球部，青峰一般都等在帝光校外的一家汉堡店里。那时候阿婵正在拍摄第二部电视剧，于是偶尔他也会去她工作的地方接她。

    她对他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那笑容是比之前，他只能远远看着她时，所能得到的礼貌端庄的笑容，更温暖，更柔和，也更活泼的笑脸。

    她对电子产品显得笨手笨脚，虽然一贯的形象都是优雅娴静，却也会踮起脚尖去捏他的脸颊，然后比划着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孩子气的埋怨他长得太高。

    而有时候或许是工作累了，她也会变得很沉默。只安静的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身边不说话。

    但这种宁静的陪伴，青峰却也从未感觉腻烦过。

    他们会坐在河堤边，就那么相互依偎着，感受着河风吹过。

    然后，如果心情好转了，她就会转过脸来，眯起眼睛像是猫咪一样的去亲吻他的侧脸，像是当做了感谢他陪伴的谢礼。

    他们谈论的话题其实很少关于篮球，也许是双方都刻意的没有去提。阿婵也没有劝过他再回篮球部，但交往了好一会儿后，青峰突然自己再次的出现在了篮球部里。

    看见他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很惊讶，教练，黑子，桃井，绿间，黄濑……

    但他只是环视了一圈体育馆，然后拉住了桃井，“……阿婵呢？”

    “诶？”桃井愣了一下，“啊，刚才好像是出去了……”

    “……哦。”

    青峰便显得像是随口一问般的，不再询问。他抄起篮球，随便的站在一个篮筐下，闲散的投了几个几乎不需要特地调整姿势，也能完全命中的投篮。

    因为特许了他可以不来训练，此刻他来了，反而也没有人安排他去训练什么。当他快要慢慢的失去耐心，又忍不住的感觉越来越焦躁的时候，阿婵终于回来了。

    少女一踏入体育馆的时候，青峰就发现了她，但他很快便撇开了视线，只看见了五月兴奋的朝着她跑去的样子——大概是去跟她说，他过来了的吧……

    没过多久，阿婵的脸上便带着笑意走了过来。她站在他的身边，等他捡回了这一次投篮后掉下的篮球，才歪了歪头，对他说话道，“刚才五月很高兴呢，你怎么来训练啦？”

    “啊，因为答应过某个人啊，”青峰不看她，他语气漫不经心的说道：“说会考虑过来一下不是吗。”

    “诶，是因为答应了女朋友，所以为了达成甜言蜜语才过来的吗？真让人感觉高兴。”阿婵微笑着道：“但是我觉得，更多的是因为青峰君其实，还是很喜欢篮球的吧？”

    高大的少年这才瞥了她一眼，有些别扭的撇了撇嘴，“……什么啊，真不可爱。”

    “真是对不起呀，交往之后才发现我不可爱啦？”阿婵一点也不在意——或者说，非常有自信的回答道，“但是，就算我不可爱，青峰君也还是喜欢我啊，对吧？而且我知道青峰君心里一定觉得我超级超级可爱，可爱的让人受不了。”

    “……啧。”

    有时候，因为她这样的态度，青峰偶尔也会觉得——阿婵是不是，也是喜欢他的呢？

    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答应与他交往，不仅仅，只是因为“不讨厌”……？

    然后，赤司敏锐的发现了他们在交往的事情，而青峰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看着阿婵也没有否定的意思，红发的少年盯住了阿婵，眼眸深沉的问她：“你想清楚了？”

    异色双眸的赤司，偶尔会让人觉得非常危险，阿婵还没有回答，青峰便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身高优势，足以让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线看着赤司：“听说，你现在已经变得更强了。赤司。”

    赤司那双已经完全变成了异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似乎听出了青峰的言下之意。他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而显得格外凉薄的扬了扬唇角，“要1v1吗？大辉？”

    那场比赛，最终以赤司截断了青峰的运球时，飞出球场的球击中了场边的阿婵为结束。

    因为阿婵不想让这场比赛进行下去。

    这场比赛无论谁输谁赢，都会对她的小白菜们造成非常大的影响，而这种影响，阿婵无法控制它的走向，也无法确定它造成的影响是好是坏。于是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精神力影响，让它不会出现。

    ——外星人的方法简单粗暴，但只要有效就行。

    所以这对阿婵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一直在意的事情，但是……她的小白菜们，却似乎依然把这件事情记得非常清楚。

    黑子沉默的抬起手来，伸向了阿婵的脸。少女微微一怔，感觉到了他的指尖带着一抹暖意，落在了她的额角——那是那时候，她被篮球砸中的地方。

    黑子当时正站在她的身边，所以她一往后倒，他就接住了她。

    但那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的，只能接住她，然后无力苍白的询问：“樱井同学？你没事吧？！”

    ——而现在，他却能叫她阿婵了。

    ……

    阿婵陪着黑子休息了一会儿，但没有他在场上，诚凛的比分却始终没有太大的突破。最终，黑子重新的站了起来，踏上了球场。

    这场比赛，出乎意料的，诚凛赢了。

    阿婵感觉非常的高兴，却又奇妙的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是她所选择了的人？

    在所有的正选们拥在一起兴奋的庆祝时，阿婵面带笑容的站在一旁，然后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海常正选们的声音。

    她转过视线，看见黄濑正背对着她。而那个，之前将他拉走换衣服的，似乎是海常队长的少年，又很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

    “只是输了一次而已，不要露出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啊！黄濑！”

    “比起输来，从没有输过，才更让人觉得鄙视啊喂！”

    “在你空荡荡的字典里，加上复仇两个字吧！”

    “呜哇！好痛啊！笠松前辈！”

    被稍微冲散了些许第一次败北后的失落的黄濑，忍不住的又露出了笑容。但他不经意的转过脸来，却看见了阿婵一直望着这边的目光。

    少年脸上那刚刚绽放的笑容，便又下意识般的，慢慢的收敛了起来。

    这时，原本在诚凛正选中的黑子转过了头来，他看见了身后的少女，与那脸色仍带着泪痕的少年，正遥遥相望着。

    蓝色头发的少年顿了一下，然后反身走了过去。他伸出双手，捧住了阿婵的脸颊，然后轻柔的将她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黄濑君不会希望自己现在的样子被你看见的，阿婵。”

    他松开了手，并没有往海常那边再看太多，便拉住了她的手，“走吧，要集合了。”

    作为对手，少女已经没有前往黄濑身边，安慰他的立场了。

    而作为同伴，黑子哲也却能拉住她的手，带她离开。

    ——这就是，同伴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