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因为这件突发事故，黑子只能暂时下场。阿婵守在他的身边，显得颇为担忧。

    海常的保健委员站在场边，似乎迟疑了一下，才凑了过来，递来干净湿润的毛巾，以及药水和绷带。阿婵仰起头来，朝他神色感激的道了谢，对方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说不用。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阿婵跪坐在黑子的身边，细心温柔的地帮他擦拭脸上的汗水，然后动作轻柔的拂开他的头发，俯下身去为他清理伤口。当她为他上药包扎的时候，她的手枕在他的后脑，缠绕绷带的时候，就像是将他拥在怀中。

    这个念头让少年忍不住的代入了进去，然后红着脸露出了傻笑。

    他看着那个存在感很低的少年微微阖着眼眸，格外温顺与安静的靠在少女的臂弯里，脸上写满了羡慕。

    这个叫做黑子哲也的男生，看起来神色很冷淡很有距离感的样子，能够这么配合，一定对她非常信赖吧……

    真好啊……诚凛的正选们……

    有个这么好看和温柔的经理……

    他忍不住坐在了阿婵身边的长椅上，趁着她凝注着黑子哲也，没空分心的时候，隔着一段距离，一直盯着她姣好的侧脸，偷偷欣赏。

    只见少女的肌肤白皙如玉，一头乌黑的长发为了不妨碍视线，被别在了莹润精致的耳后，露出了轮廓秀丽的半张面容。

    她浅色的眼眸清莹如水，眸色流转间，简直令人惘然沉醉。少年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的看出了神，不知不觉间，他坐的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的几乎可以看清她的眼角下方，有一颗已经很淡了的红色泪痣。

    少年几乎痴痴的盯着那颗泪痣，盯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感到了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而猛地回过了神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从长椅的另一端挪到了少女的身边的时候，因这出乎意料的近距离，而感到了一阵慌乱无措。

    他连忙拉开了距离，然后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想要明白刚才那一阵寒意究竟从何而来。只是少年举目四望，却没有任何异常的发现，然而当他想要继续将视线落在阿婵的身上，便又立刻能感觉到起码从三个方向投来的瞪视。

    一道视线好像是来自观众席上，但他抬头望去，却发现观众席上几乎所有人都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赛场。虽然有不少人也在看着这边，却大多都是在偷看樱井婵，瞧见他望来的视线，反而比他还要心虚的纷纷局促的移开了眼睛——这些人当然不会是刚才瞪着他的人。

    而在观众席中，一个绿色头发的少年特别高大显眼，但他正淡定的推着眼镜，看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少年找不到任何线索，只好再去寻找第二道视线——那道视线似乎来自赛场……

    他困惑的转过头去，只见赛场上海常的黄濑又投下一球，他仰首落地之后，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微妙的扬了扬眉毛——这个态度有点迷幻，不过，他们都是海常的学生，没有道理黄濑要瞪他啊？

    还有第三个……少年更加疑惑的照着自己的第六感，朝着一旁望去。

    他身边只有樱井婵，和那个受了伤的诚凛正选，黑子哲也——少女正侧对着他照顾黑子，而黑子……他躺在那里，眼睛微微闭着，应该算是虚弱的病人，按理说也不会一直盯着他才对……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有些惊疑不定的从她的身边离开了。

    阿婵这才轻轻的捏了捏黑子的脸，伸手覆住了黑子的眼睛。“哲也，好好休息一会吧。”

    少年用鼻音低低的“嗯”了一声，一贯显得温软乖巧。阿婵笑了笑，却没有站起来。她跪坐在黑子躺着的长椅边上，因为这样就可以方便的勾住他的手指，却能用身体挡住，不被人看见。

    黑子哲也的身材，要比一般的同龄人都要来的纤瘦，如果跟紫原那样的大块头相比，简直就像是孩子一样娇小。但是，当阿婵拉住他的手，少年纤细的手指，也依然带着男性的特征：更加有力修长，以及骨节分明。

    对于阿婵的行为，黑子哲也没有回避，也没有排斥，他只是安静的任由她勾住了他的指尖，而少年自然蜷曲着的手指，也仿佛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但这很难说他是有所回应，还是只是手指自然的放置着而没有动作的正常姿态。

    这样的状态让阿婵突然想起了君麻吕——那时候，那个少年也是这样，躺在她的面前，动也不能动。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她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忍不住伸出了手，在少年露在球衣宽大衣领外的锁骨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

    ……君麻吕的血迹界限，是骨刺呢。

    阿婵一边有些漫不经心的回忆着这些事情，手指却轻柔的顺着锁骨，沿着少年清瘦的轮廓，用指尖轻触那代表着男性性征之一的喉结。

    有些人觉得这个地方非常性感，不过，阿婵撑着脸颊，歪了歪头，并不是很清楚人类所谓的性感究竟指的是什么。

    她思维有些发散性的从君麻吕，想到了阿美。

    阿美教过她——男性的喉结其实很脆弱，每个人对于咬的力度的承受能力不一样，如果力度掌握不好，有时候也许会引起对方反感，最保险的方法是舔舐就好。

    舔舐啊……

    就在阿婵出神的回忆着那些知识时，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在黑子的喉间已经流连的太久了。少年的喉结微微一动，她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对不起呀，”她俯下了身子，趴在黑子的耳边小声的道歉，“因为刚才不小心想到别的事情了。”

    黑子哲也的声音有些低哑的轻轻开口了，“……那时候的事吗？赤司君……那时候的事？”

    “诶？”阿婵发出了有些惊讶的声音，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都要忘记那件事了……”

    但是，说自己忘记了，似乎也不大好，于是她顿了顿，轻轻的叹了口气，“……那件事情，已经没有必要再提了。”

    那时候，青峰因为“开花”，而实力大幅度增长到了连队友都有些无法跟上的地步。后来有一天，教练突然宣布，青峰可以不来训练，只要比赛能赢就可以。在那之后，紫原也突然开始发育，因为想要与青峰一样，得到可以不来训练的特权，而与赤司进行了一对一的比赛。

    自那之后，赤司就变了。

    篮球部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而桃井为此非常不安，她希望青峰能够回来训练，于是在听说了阿婵和赤司分手之后，找到了阿婵。

    “虽然很唐突，但是……如果，如果是阿婵的话……我想，也许青峰君会听进去的……”

    ——那时候青峰的改变，已经大到他的青梅竹马，都无法再亲昵的称呼他为阿大了。

    而阿婵答应了她——虽然她并不觉得青峰不来训练，有什么问题。

    她观察人类的生活，模仿人类的行为，伪装人类的感情，但从不干涉人类的决定——除非他们的决定会妨碍她的繁衍计划。

    ……

    那天阿婵在午休的时候，在天台上找到了青峰。

    高大的少年正靠在墙上，看着远处发呆。

    一开始听见脚步声，他还以为又是桃井，并没有理会。直到发现来人一直没有说话，才感到奇怪的转头望去，然后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见了阿婵。

    少年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皱起了眉头，“……五月叫你来的？”

    阿婵坐在了他的身边，轻柔的回复了他：“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青峰露出了厌烦的表情，嘲讽的笑了起来，“啊啊，真是够了啊，先是阿哲，然后又是你——不管是谁都没有意义啊，五月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她以为你的话我就会听吗？”

    “可是五月很担心你……”阿婵沉默了一下，才问道：“那，青峰君要怎么样，才会愿意回到篮球部呢？”

    大概是觉得她的发言太过可笑，青峰大辉嗤笑了一声。他抬起眼来，看着眼前的少女，语气随意道：“……如果你和我交往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

    他自己也知道这并没有多大的可能性，因此高大的少年说完，便不以为然的撑住了地板，想要站起来离开。

    但是，没想到他身边少女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说：“好啊。”

    青峰霎时顿住了，他愣了一下，然后皱起了眉头：“——我对别人的女朋友可没有任何兴趣。”

    然而阿婵平静的望着他，回答道：“我跟赤司已经分手了。”

    这次，少年是真的愣住了。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道：“……为什么？”

    “……因为赤司跟你一样，他也变了。”少女垂下了眼眸，神色露出了些许的迷茫：“而我所想要的……不是现在的这个赤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