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你呢……？”

    黄濑看着眼前的少女，觉得自己的心跳或许有些太过剧烈，剧烈到了让他有些担心，会不会被对方听见的地步。他想捂住胸口，又怕这个动作会显得太过于傻气。

    他看见阿婵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觉得他的表白来的有些突然。

    突然吗？

    见她这么觉得，黄濑的情绪便忍不住跟着她往一个方向去想。

    然后觉得，好像也是有点突然……

    毕竟……她昨天才遭遇了那么糟糕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明明刚才还觉得，这时候是告白的最好时机，但现在，他又觉得自己挑选的时候实在是烂的不能再烂。

    更何况——对方长久的沉默和思考，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表明了态度。

    “呜哇！”

    黄濑凉太深深的吸了口气，试图挽回一点什么：“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没有勉强小樱井的意思。”

    “……就算，就算小樱井拒绝也没有关系。如果小樱井需要的话，我还是会陪着你。”

    眼前的少年，神色恳切真挚。阿婵经历过很多段感情，虽然始终理解不了人类这种复杂微妙的情绪，但她能够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很喜欢自己。

    这种喜欢就意味着，她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许都可以随意的得到他的生殖细胞。

    按照她一开始所制定的“交往——分手——再和另一个小白菜交往——采摘——分手”的计划，阿婵原本是可以答应他的——如果她没有在之前答应赤司的话。

    而赤司的基因，系统给予的评价，是第一优先。

    于是黄濑便看着对面的少女，眉眼间显出了些微的茫然。

    “我不知道。”

    她迟疑的咬住了嘴唇，露出了困扰的神色。

    “我……很喜欢跟黄濑君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分不清那算什么……所以我不能给你答案。”

    她这么一说，又好像并非彻底的拒绝，黄濑忍不住的追问道：“……为什么分不清？”

    阿婵顿了顿，她开始在脑海中的人类资料中翻找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最终斟酌道：“……我不知道。我之前，就算是一个人住在家里，只要一想到，爷爷奶奶虽然不在身边，但只要我回去，他们就会陪着我，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能再陪在我身边了……”

    “参加完奶奶的葬礼回来后……我就觉得，一个人太难受了……”

    “又孤独，又寂寞……我不喜欢每天睁开眼睛，房间里除了自己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响的感觉……”

    “所以我想有人陪我。”

    “黄濑君陪我，我很高兴……我非常高兴。可是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喜欢黄濑君，还是因为……我只是太寂寞。”

    “……对不起。”最终，阿婵仿佛自己也非常为难的咬住了嘴唇：“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的感受，所以……现在还不能回答你。”

    其实她觉得自己的话语非常混乱，但她也知道，人类有时候，似乎觉得这种很难说清楚的逻辑，反而才最为可信。

    黄濑显然也是如此。

    因为每个人，都会自行去理解那些话的意思，然后脑补出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弯下了腰，将看起来颇为混乱的少女抱在了怀里。

    他小心道：“……那么，我还是有机会的，对吧？”

    “……嗯。”

    “那么……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

    “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没有关系。”少年顿了顿，“在你没有正式和别人在一起之前，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陪着你。”

    阿婵这才终于轻轻的笑了一下，回抱住了他：“谢谢你。”

    她安静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可是黄濑君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这一点我非常清楚哦。”

    而拥抱不管再怎么温柔，最后也总有分开的时候。

    他们一起坐下吃早餐的时候，黄濑总是忍不住的去看她的侧脸，担心她会露出哪怕一丝勉强的神色，又或者是在求证她在和他一起的时候，表情有没有产生变化——他实在担心在他表白之后，会有什么美好的东西消失不见。

    但阿婵的神色非常平静，而且每一次，她都能抓住他的视线，然后转过脸来，朝他微微一笑。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呢？”在被抓住了好几次后，少女终于忍不住带着些许疑惑，发出了轻柔的询问，但她却并没有让黄濑解释，“黄濑君看起来好不安啊。”

    少年下意识的便矢口否认道：“才没有那回事。”

    但阿婵凝视着他凝视了片刻，却朝他伸出了手：“那么，要牵手吗？”

    “……诶？”

    “嗯，因为我有点不安，所以……想要牵着黄濑君的手。”不安的那个，明明就不是她。

    但她察觉到了他的焦躁，可是却什么也没有说破。她伸出手来，就像是在说：“我不会逃开你”一样。

    “我听说，体温能让人很快的镇静下来。等下就要去见律师了呢，感觉……稍微有点紧张。”

    她看着他，那澄澈的眼眸，和殷切的眼神，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狠心拒绝。

    “可以吗？黄濑君？”

    而黄濑凉太定定的望着她，望了半晌，终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

    他皱起了眉头，露出了完全放弃了抵抗的神色，“果然……连挣扎都没有办法了啊……”

    这种感觉其实有点奇怪。

    因为黄濑无法准确的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之前他们是朋友，但现在……他们可以牵手，可以接吻，可以做……任何情侣之间的事情，但是，他们并不是恋人。

    特殊的朋友……？

    因为阿婵现在很需要有人陪伴，所以，希求他身体的安慰……？

    等等这样不就是□□了吗？！

    他和阿婵之间，总要比单纯的肉体关系，更稍微走心一点的吧！？

    ……总感觉……

    吃过早餐，和阿婵一起收拾餐桌和洗碗的时候，黄濑看着身边的少女，心情复杂的想道——总感觉，输的一败涂地了呢。

    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陪在阿婵的身边，然后一起出门，去律师事务所找那位名叫朝日奈右京的律师的时候。

    要应对大人了。

    这个事实，让少年不得不振作起了精神。

    ……

    他们在一栋看起来便很高级的写字楼里，见到了朝日奈右京。

    这个男人居然是朝日奈风斗的哥哥。

    黄濑觉得自己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件事情，他绝对无法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虽然眉眼之间仔细看去，的确颇有几分相似，但右京和风斗的气质神态，却完全不同。

    朝日奈右京有着一头浅亚麻色的头发，干练的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斯文又沉稳，而镜片后的蓝色眼眸，像是天空一样蔚蓝，又像是海洋一样明丽，带着亲切的笑意，看起来便有一种让人安心和忍不住想要信任的感觉。

    那种成熟男人才能拥有的英俊和帅气，非常的吸引视线。

    “两位好。”

    即便对方只是两位国中生，他依然露出了尊重的微笑。虽然那大概是业务专用的礼貌性笑容，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的确极具亲和力，“我是朝日奈右京。”

    而当他看见阿婵的时候，虽然家中就有一个正在活跃的偶像，并且在生活中也见过许多美人，可朝日奈右京也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你好。”少女温温柔柔的回应了他，“我是樱井婵。这是我的朋友，黄濑凉太。”

    她的一举一动，都因为那极其出众的美貌，而令人移不开目光。朝日奈右京看着她垂下了眼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支笔来。

    那支笔……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家里，那位令人颇伤脑筋的弟弟——风斗似乎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又或者说……这就是风斗的那一支？

    右京一边这么思索着，一边听见少女说：“……我想和现在的事务所解除合约，并且索要赔偿。因为……”

    阿婵顿了顿，神色间露出了一个少女在遇到这种事情时，所会表露出的恰到好处的羞耻与为难，“理由和证据，我都录在这支笔里了。”

    右京其实之前就已经听风斗说过，关于会把他的联系方式交给这名叫樱井婵的少女的原因——是因为令人无法信任的经纪人安排了一次她和导演的单独见面，因为不安，才收下了律师的联系方式。

    而此刻，既然她真的来找他了，那么也就是说……

    她的确遇到了她所担心发生的事情。

    这其实不是个很困难的案子，因为录音笔中录下的东西，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地方了。

    而大概是出于对风斗的信任，又或者是朝日奈右京看起来实在非常可靠，阿婵几乎没有怎么犹豫的，和他谈了一会儿后，便全权委托他成为了自己的代理人。

    送走了阿婵和黄濑后，右京皱着眉头，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发送了一条短讯给风斗。

    正在工作间隙休息的少年略有些疲倦的趴在化妆台上，听见手边的手机微微一震，他随手拿起，漫不经心的点开了短信，然而扫完了内容，少年几乎立刻坐直了身子，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那头，便传出了阿婵轻柔的声音：“风斗君？”

    “你去找右京哥了？”风斗抬起脸来，看见自己面前的化妆镜里，眉目精致的少年眉头紧皱着，“喂，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