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一章 武斗

    小师姑所言，秦逍知道并非不无道理。

    只是这两位大宗师待他都是有恩惠，特别是夫子，如果当年不是夫子将自己送离京都，自己早就化为尘土，根本不可能有今日。

    大宗师的对决，非同小可。

    如果大火神理智清醒还好，至少能够知道分寸，不至于生死相搏。

    但这位大火神恰恰是脑子不清楚，而且执念极深，为了得到天刀，根本不在乎其他。

    这种情况下，夫子就算不想打也不成，势必要被大火神逼得全力一搏。

    秦逍心知到了这个份上，自己也无法劝说大火神息战，否则方才自己一番劝说就可以让大火神醒悟。

    大火神被夏侯几句话一鼓动，重新拿起刀，那么除非夫子能够击败大火神，否则大火神绝无可能放下手中刀。

    忽听得马蹄声响，秦逍抬头望过去，只见到从远处的金水桥上，数骑正飞驰而来。

    秦逍目力了得，只见得那几骑都是衣袂飘飘，并非甲士。

    大火神虽然有心要取下夫子首级，但他脑子只是不清楚，却并非愚蠢，知道自己的对手也不是泛泛之辈，并没有冒然冲上前去，却是凝气聚神，手握大刀，直待最佳时机出手。

    两大宗师对垒，聚精会神，并没有在意突然骑马而来的那群人。

    数骑到得近处，秦逍已经认出来人，小师姑却也在边上低声道：“是书院的人，叶孤行和你的婆婆都到了！”

    当先一人长衫在身，没有戴冠帽，发髻有些凌乱，却正是书院二先生叶孤行。

    小师姑口中的“婆婆”，当然是指红叶。

    当初秦逍自龟城脱身，就是小师姑和红叶二人联手相助，这两人早就相识，而小师姑也知道红叶一直扮作老太婆暗中保护秦逍，亦知道秦逍称呼红叶为“婆婆”，所以出言打趣。

    红叶身形窈窕，只落后叶孤行半个身位。

    二人身后，则是五六名书院弟子，清一色长衫布冠，马术娴熟。

    书院众人到得近处，纷纷勒马，瞧见夫子单手背负身后，正与大火神对峙，都是吃惊。

    “都不要过来！”夫子声音平和。

    秦逍心知夫子这是关心门下弟子。

    这一群人中，叶孤行和红叶的修为自然是最高，但秦逍知道这两人其实都还没有进入大天境，在大宗师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大火神现在满是杀气，如果书院弟子贸然上前，一旦激怒了大火神，说不准就要死在火神刀下。

    红叶抬头向秦逍这边望过来，正与秦逍四目相对，秦逍微点了一下头，红叶不置可否，并无回应，移开目光，投向了大火神。

    倒是叶孤行看到秦逍，也是点点头，秦逍却是拱了拱手。

    对于书院，秦逍还是心存感激。

    这二十年来，以夫子为首的书院力量一直都在暗中保护自己，书院四大弟子，几乎都在自己困难时候挺身而出，这份恩情，秦逍自然是牢记心头。

    忽听得一声低吼，秦逍却是看到大火神终于按捺不住，率先抢出。

    怒吼声中，却听得“咔嚓嚓”之声响起，却是大火神所过之处，地下的砖石都是碎裂。

    秦逍心知此刻大火神已经是蓄力全身，自己虽然距离两大宗师颇远，却也依稀感觉到那浑厚的劲气激荡。

    也难怪夫子不让门下弟子靠近，莫说大宗师出手，只是这周围飘荡的劲气，就足以对书院弟子造成不小的伤害。

    好在秦逍麾下的将士们早就向后躲开，偌大的广场上，天地间似乎就只有两位大宗师的存在。

    秦逍和在场的极少数武道高手虽然看清楚大火神率先发难，但其他人却只看到广场上两道身影似乎是在同时出手，根本无法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

    大宗师境界，内力修为固然是达到巅峰，而速度同样是超越凡人的存在。

    “你觉得谁会占上风？”小师姑美眸圆睁，看着两大宗师对阵，凑在秦逍耳边低声问道。

    秦逍摇摇头，并无回答。

    其实他真的无法判断到底谁能略胜一筹。

    夫子儒门之首，境界超凡脱俗，而且对武道修为有着独特的领悟，二十年来也一直在潜心修行，如果换做从前，秦逍自然会觉得夫子很可能胜过大火神。

    可是他却没有忘记，夫子不久前还在徐州与屠夫一战。

    那一战夫子最终获胜，但秦逍很清楚，屠夫和夫子对决一天一夜，消耗之大也是非比寻常。

    那一战夫子的消耗很可能尚未恢复，此刻远没有达到巅峰状态。

    大火神虽然疯疯癫癫，但在对决之中，这种疯癫反而最是可怕。

    他执念于要拿下夫子的人头换取天刀，出手便不会留有余力，那是拼命的打法，任何一名大宗师一旦不顾性命生死相搏，其威胁反倒是异常恐怖。

    秦逍和小师姑都已经达到大天境修为，自然能够看明白两大宗师的身法出招，但殿外其他人却都是一脸茫然，只是看到两团身影交错在一起，完全看不清楚场上到底是什么状况。

    如果不是大火神逼迫，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见识到大宗师之间的对决。

    秦逍眉头紧锁。

    他却是看出来，大火神出手便是祭出杀招，而那正是传授给自己的天火绝刀。

    但同样一套刀法，使出的人不同，威力自然也是相差不小。

    大火神一生浸淫于刀法之中，论及刀法，确实是当世第一，无人能比。

    而天火绝刀更是玄妙莫测，看到场中的情势，秦逍却也是感觉到，如果今日的对手不是夫子，换作其他几位大宗师，恐怕难以坚持。

    夫子与屠夫之战，虽然惊心动魄，但双方却还是守有底线，并非以命相搏，可称之为文斗。

    但今日大火神出手霸道凌厉，夫子想要文斗也不可得，只能是武斗。

    陡然间，两团身影中，一件物事冲天而起。

    秦逍看的真切，那件物事正是大火神手中的大刀。

    大刀冲天而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却是在瞬间就化为千百碎末，如齑粉般洒落下来。

    “不好！”

    秦逍心下一凛。

    虽然这一瞬间的变故连他都没能看明白，却知道火神大刀脱手，尔后化为齑粉，肯定是夫子所为。

    夫子做事，素来留有余地，不会过激。

    大刀化为齑粉，必然会更加激怒大火神。

    如果夫子不是迫不得已，肯定也不会出手如此凶狠。

    这也表明大火神确实是以死相博，迫使夫子不得不全力以赴。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只是停顿了一下，便再次纠缠在一起。

    “他们这样打下去，肯定会死一个。”小师姑也感觉到情势危急，蹙眉道：“老疯子是要以命相搏了。”

    她话声刚落，却见得身前秦逍身影一闪，立时明白秦逍心思，吃惊道：“你疯了......！”

    但秦逍却已经如同展翅雄鹰一般，飘然而去，众目睽睽之下，几个起落就已经到了广场上。

    “他要干什么？”红叶却也是看到秦逍上前，花容失色：“他疯了吗？”

    两大宗师对决，就如同两头猛虎搏杀，此时卷入其中，凶险至极，一个不慎，就要死在里面。

    小师姑见得秦逍冲过去，知道他是担心两大宗师真的会出现死伤，前往阻止。

    她暗骂一声，却也是毫不犹豫冲过去，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秦逍拖出来。

    而红叶也是身形一展，已经从马背上飘出，向秦逍那边叫道：“不要靠近，退下去.......!”

    但这是这一瞬间，秦逍已经是冲上前，大声道：“师傅，夫子，你们退开！”已经是盯着两大宗师雄浑的劲气冲到中间，双手展开，欲图阻止二人继续打下去。

    他这也是冒险一搏。

    他知道大火神真是将自己视为徒弟，而夫子肯定也是不会伤及自己分毫，眼见得两大宗师如同两头猛虎相撞搏杀，欺身到得两人中间，便是希望两人能够收手息战。

    大火神却已经如闪电般到得秦逍左侧，见得秦逍拦在自己身前，有些恼怒，咆哮一声，探手而出，搭在秦逍的肩头，那是想见秦逍甩开到一边。

    只是当他的手搭在秦逍左肩一瞬间，夫子也已经如闪电般到得秦逍边上，探手搭在了秦逍的右肩。

    大火神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劲从秦逍的左肩涌出来，再想轻易将秦逍甩开已不可得，几乎是条件反射催动内力，去抵挡从秦逍肩头涌出来的内力。

    秦逍本指望着两大宗师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各自收手，却不想这两个老家伙竟然没有留手，一左一右搭上自己的肩头。

    只是一瞬间，他就感觉左右两肩同时有两股雄浑的内劲冲入进来，如同决堤之水。

    红叶此时已经率先抢过来，可是距离秦逍尚有五六步远，便感觉到身前一股巨浪袭来，重重打在她身上，她身不由己连退数步，随即感觉胸腔翻滚，内力散乱，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已经喷出一口鲜血。

    叶孤城却已经飞身上前，探手而出，连续点了红叶几处穴道，随即右掌贴在红叶背部，运气为她稳住体内劲气。

    小师姑也同样抢上前，本想将秦逍拖拽下去，但还没靠近秦逍，就感受到空气中霸道凌厉的劲气扑面而来，心下骇然，好在她的修为比红叶高，也是七品大天境，迅速运气护住心脉，足下一点，不敢再往前，而是向后撤开。

    秦逍此时却感觉两股真气在自己的体内纵横激动，全身剧烈抖动，体内的经脉似乎要爆裂一般，就连皮肉似乎也随时都要被撕裂一般，痛苦不堪，可是再想撤走已经来不及。